九月初,凝光城里的千红万紫中,属含笑开得最棒。尤其是围绕在含笑宫篱墙下的这一丛,那叫一个嫣然妩媚、生机盎然,把秋日里其他的花卉都比下去了,还有那浓郁的香味,真是叫人流连忘返。
落月啼小婉蹲在墙下打量着娇羞可爱的小花们,岫折苏从一侧走上来,手里捧着装满黑土的陶盆:“为了不同的植物能够在这里同时生长,各处安置的土壤都不一样,这是晴尊大人给您的,含有一点酸性的黑土。”
“嗯,放在那里吧,等回来以后再换。”小婉站起身,打算到局里继续跟海蓁子学习事务,临行前,又一次回首凝望这座已属于自己的“含笑宫”。
被花草芳香包围的几座宫殿外矗立着模样别致的篱墙,墙上生机勃勃,一年四季青翠不绝,用曼妙的弧线囊括出一方宽敞的庭院,叫人瞧了,心情很是舒畅。
直到小婉和折苏离去,一脸恐惧的妙雪才从篱墙后面走出,手中的纸张被攥得褶皱。会这么紧张,是因为她犯了个在她看来不可饶恕的错误。
静然少主平易近人,许多时候会看在造成事故者诚心改过的份上网开一面,所以长久以来,妙雪养成了对部下从轻处罚、甚至不按规矩章程办事的习惯,然而她忽略了新少主的想法,没有申请就直接把一名擅离职守的部员免罪了,小婉得知后训了她两句,让妙雪觉得很委屈,她能够体会新少主的心情,却开始认为自己的前途会被这件事搞得一塌糊涂。
无所事事的夏流芳逛园子,恰好走到了这,便刨根问题的打听妙雪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妙雪向来胆小无主见,更不存在防人之心,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夏流芳听罢,拍着妙雪的肩膀深感担忧的警醒,说新少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妙雪畏惧的也正在于此,她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要不是晴尊大人好心收留,她到现在还在菜场里卖莴苣呢。
“我跟你说,落月啼小婉可是眼里不揉沙的,御政宫那边有传言说,她在做副部的时候就这样了,谁不顺着她,肯定会被撵走的!”夏流芳毫无顾忌的畅所欲言,精神十足的好像遇到了天大的喜事:“其实我也受够了,海蓁子少主非让我帮她的忙,还天天挑三拣四的,我打算辞职不干了,要不,咱们一起走吧!”
“一个不属于国府的人也用得着‘辞职’吗?”
夏流芳刚要回话,一听这声音不是妙雪的,抬头一看,傻眼了。
一个剑眉细目、身材瘦削的成年女人肩背竹剑,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语气和目光都生冷严肃:“你的老毛病怎么还不改?只有一张嘴,哪这么多的闲言闲语跑出来?”
“姑姑!你、你来啦!”夏流芳立刻像见到了豹子的袋鼠,猛蹿起来之后双腿狂抖:“……嘻嘻,姑姑,就你自己吗?姑父呢?听说他受伤了,现在好点没?”
“他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我先过来看看。”
镜头切换到零界宫——
“夏缡副队长好!”天地盟的上主副使执行者们齐声欢迎。
这位满面含笑的妇人就是夏祖的姐姐,十三禁卫军第十二禁卫队的副队长,她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在战场上是叱咤风云的光国术师,在家里则是说一不二的女中丈夫。
“副队长!寿轮大人那么厉害,怎么会受伤呢?”梅影的好奇心仅次于夏流芳,不同的是她懂得选择时机打听她想知道的事。
“他啊,在外面沾花惹草,被我打的。”夏缡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口吻云淡风轻潇洒自如,哪里像在谈不堪回首的家事?
众人齐刷刷的石化了,夏缡副队长的“妻管严”可是内外闻名的,她的丈夫是前任术师队长冰河的副将、现今隐居故里的寿轮大人。
“对了,来时的路上我遇到子英,她已经改名叫穆高了。”夏缡大人的语气还是那么轻松平淡,仿佛没有什么事情会令她紧张。
“噗——”震惊过后,梅影把到嘴的茶全喷了出来:“她不会认为改个名字,就没人认识她了吧?”
夏流芳瞪了她一眼,又兴冲冲的问姑母穆高是何许人也。
穆高夫人,原名子英,是废帝允帝逻的宠妃。允帝逻的发妻早故,为了自己的生活不受约束,允帝逻坚持不立国后,而是纳了三个美貌的妃子,其中一个不到半年因病离世,另一个在事故中坠车身亡,最后的这个,则一直陪伴允帝逻到他死去,那就是子英。迁党被处决后,作为同犯的子英本是要被连带处刑的,但她身怀有孕,才得以免于一死。然而相夫光子提出,分娩之后必须立即处死人犯,行刑那一天,子英却无故失踪了。
后来经多方调查,证实她是在圣母的掩护下逃走的,不久还产下一子,为了自保,圣母不方便把她接到身边,就把她嫁给了一个花之国的富商。
时至今日,穆高夫人仍旧像从前那样年轻貌美,比起圣母的风韵犹存,她简直是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她的身高只到圣母肩部,两岁的儿子都跟她的腰一齐了,要说是孩子的姐姐,也没人不信。
“来!与辰!给圣母大人作个揖!”穆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盈盈的握住儿子的小手。
“这样一来,你就是花之国的人了,天地盟想要处置你,也没资格了。”圣母在香玉的悉心推拿下满足的闭着两眼,享受着神仙才能拥有的待遇。
“那个相夫光子真够狠的,听说她把辰暴打一顿,喷了她母亲一脸血,这个仇白辰霞不报,我可忘不了!”已被封为“穆高夫人”的废帝遗孀咬牙切齿的赌咒立誓,眼镜后面漂亮的双眼溢满了不容情面的歹毒。
“香玉啊,过些日子我准你的假,回去把夜千雪和霓裳的婚事办了吧。”
“谢圣母大人恩典!”香玉立即俯身下拜,早已习惯了卑躬屈膝的套路。
“香玉走了之后,您身边不能没有可心的人照顾,我手里正好有两个不错的,给您带来了。”穆高借机推荐自己挑中的人选。
圣母悠闲的翘着两腿,仰在贵妃榻上半天没动弹了:“有你伺候我就够了,哪里还用其他的人呢?”
“嗨!我哪儿行啊?您太抬举我了!”穆高呵呵笑了几声,把手一挥,叫上来两副生面孔。
第一个三四十岁的年纪,脸型饱圆,眼小如豆,叫牧逢春,是光之国皇家综合学院的教师。第二个年纪跟她差不多,但是脸色青白,身形消瘦,名珠出霞,是花之国商皇集团的离职导购员。
这两个,一见香玉的动作有停顿,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人挤到了别处,继而笑眯眯的围住圣母嘘寒问暖、好言称赞。圣母满意的点点头,用笑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风信子提着一盏精致的金丝琉璃灯,从圣母宫出来后直奔穆高夫人新盖的“夫人殿”,远远就能看到夫人殿不同于其他宫楼的装饰尖塔,屹立在视线最高处,顶着一颗璀璨的到夜里还会发出光亮的明珠。风信子朝着那颗硕大的珠子呆愣了一会儿,一转身额头撞上了另一个人的脑袋,痛得她险些把灯丢出去。
“弱水?”风信子捂住肿起的额头,不明白她为什么怒气冲冲的。
“你最近跟名海川走的挺近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弱水瞪起两只圆大空洞的黑眼,活像要把人吞进肚子里。
“我没想干什么,而且也没有……”风信子开始回避她的目光,吞吞吐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