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哨子拳头捏紧。
“快点。”她依旧头也不回地催促。
唐斌笑吟吟地看着,尖哨子憋着气,取过背上一张弓递过去。
唐斌微微咦了一声。
这居然是他为郡主做的弓。尖哨子竟然一直替她背着。
弓箭入手,崔滢也低头看了一下,似是有些诧异。随即拉满弓,朝空中射去一箭。箭至枯树前一丈处,掉头向下,栽入雪地。
她停了手。又让尖哨子也上去射一箭,务必用尽全力。
尖哨子站住不动,淡淡道:“不用试。这样的距离,我的箭足以穿透树干。”
“穿过之后能飞多远?”崔滢斜眼睨他,“试过方知。”
尖哨子只好试了一箭。他的箭势比崔滢雄厚许多,破空之声呜呜可闻。那棵歪脖子树的树干果然被他一箭洞穿。那支铁箭又挟风雷之势,直往前飞出两丈许,方才徐徐落下。
崔滢跑过去,用脚步丈量了距离。找个平坦地方蹲下,拿石块在雪地上画了个三角形,又在旁边画上几条直线,一会儿又擦掉,换个方向再画,一会儿又在旁边列了二人看不懂的式子,似在计算什么。
唐斌见她紧皱眉头,额上竟有细微汗珠,知她极费神思。想要帮她分担,却不知从何着手。
抬起头来,往四处打量。他们已经走到葫芦坳中间的狭窄地带,左右都是两处布袋样的平地。
崔滢说过,这回不再用滚木阵。那么这样的地形,这样的天气,还能怎样聚歼敌兵?
火攻?连日天公不作美,雨雪不断,显然极难成功。
从高处放箭?流民未经训练,哪里能个个都像尖哨子一样?且也没有这么多弓箭。
近身肉搏?那岂不正中官兵下怀?
尖哨子也皱着眉,显然与他一样困惑。
两人都不说话,却又有种奇异的默契,分左右站在崔滢两侧。
过了许久,崔滢方长长出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起得急了,有些头晕,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唐斌伸手扶住她,眼角一瞥,看到尖哨子的手指也动了动,随即像是被冰封住一样,僵硬地站在原地。
崔滢靠在唐斌身上,只觉温暖安心,索性再懒得使力,伸手环住他脖子,低声道:“你抱着我。我们上马。”
唐斌问:“你算清楚了?”
崔滢点点头,“差不多了。最关键的已经算出来,剩下半个葫芦,只需要去看一圈。”
唐斌抱着她上了马,悄悄问道:“你到底想的什么法子?”
崔滢一边调整在他怀里的姿势,一边伸出第二根手指,挑眉微笑道:“我刚才还没说完。第二点难处,便是刘公道这支人马,确实正如官兵所料,乃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她有意提高声量,尖哨子在一旁听到,打鼻子里冷哼一声。
崔滢扭头看他,“我说的不是事实?若你们是训练有素的官兵,那日在田庄的山坳上,你们以十倍的兵力,早就该拿下了。结果却铩羽而归。”
不知怎的,唐斌心里极不愿见她跟尖哨子斗气。一展手臂,将她安安稳稳又圈回怀里,问道:“所以呢?”
“所以,要打败官兵,便不能靠刘公道的人。”
“那靠什么?难道靠天兵天将?还是靠官兵自己?”唐斌奇了。尖哨子也竖起耳朵,等她回答。
崔滢微微一笑,伸手摸摸他脸,“真是好学生,这么快就猜到了。”
唐斌一呆。
啊?
尖哨子忍不住侧过头,正好看到一张明亮至极、傲然至极的笑靥,开在唐斌怀里。
尖哨子僵硬地扭过脖子。
他冷冷地说:“你发什么失心疯?就算真有天兵天将,你也不是撒豆成兵的神仙,怎么请得动他们?”
崔滢闭上眼睛,本要不理他。终究忍不住,反唇相讥:“大郎说了两样,你就只知道天兵天将?”
唐斌与尖哨子不由自自,交换个不敢置信的眼神。
不是天兵天将,难道是要靠官兵发疯,自己打败自己?
这岂不更加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