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似乎预料道郭蕴的态度,于是很光棍地说道:“张文远去不去在你。不过,你要是有妙策让丁建阳肯动用他的骑兵出关,算我没说。”
郭蕴苦笑,“两年前鲜卑南下,为争夺雁门郡边军指挥权,我和他闹得很僵。这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是我一个小小徒儿,就算我这个太守亲自坐镇阴馆,他也不会挪动一步的。”
“这可不是用你的面子。”周慎道,“你忘了张文远的父亲了?张懿从并州去洛阳后拜太常陈耽为师,而司徒杨赐因天灾罢免,继任司徒的就是陈耽。丁原有几个胆子敢得罪当今司徒大人?除非他不想混了!”
郭蕴眼睛一亮,暗自自责,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层?不过他到底也是一任太守,考虑问题可不那么简单。很快他哼了一声,“张文远一旦有闪失,还轮不到丁建阳,我郭蕴就没法向故人交待了。”
“你这样左顾右盼,算我没说!张懿把儿子交给你学习武艺兵法,难道这些年都是在混日子?是文远懈怠,还是你这个老师不愿倾囊相授?”
“胡说!”郭蕴瞪了周慎一眼。
周慎正色道,“我从青州带来的太史慈、于禁,从河东带来的徐晃,年岁比张辽也长不了多少,为何他们去得阴馆,张辽就去不得?阴馆是你雁门太守的治所!你自己尚且藏私,焉能指望将士浴血奋战?”
“罢了!我送他去就是。”郭蕴苦笑摇头。
周慎笑笑,“这是你自己愿意的,可不干我的事。对了,阴馆能否守住,关键看粮草。刘元贞那边的粮草,不富裕啊。”
“这个,我自有打算。你还是赶紧回你的洛阳去吧。我看到你就心烦。”郭蕴哼了一声。
周慎哈哈大笑,过了半晌才慢慢走到郭蕴旁边深施一躬,“鲜卑人若攻打阴馆,你这雁门也无法置身事外,老朋友,多多保重!”
郭蕴也激动地施礼,“你放心上任,雁门有我郭蕴在,鲜卑人休想踏进半步!”
周慎再次拱手,再不发一言。
前雁门郡都尉周慎就这样离开了他镇守一年之久的句注关。望着昔日属下离去的背影,太守郭蕴久久无言。过了好一会,才冲自己的亲随招手,“马上赶回广武,让张辽马上准备去阴馆城!”
刘烈再次见到少年张辽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和张辽一同来到阴馆城的,还有一封太守大人的亲笔信,足够吃一个月的粮草,以及跟随太守大人多年的六名亲随——很明显,这些人是奉太守之命全权保护张辽安全的卫士。这一点,刘烈从六名亲随强壮的体格和炯炯有神的双眼就能看出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张辽丝毫没有感受到前线的危险,刚到城里就好奇地到处东张西望,不时还向刘烈问这问那。六名亲随则步步不离,紧跟在如游鱼般到处乱动的张辽身边。
“刘大哥……哦不,司马大人!”快到军营的时候,张辽忽然向刘烈下跪,“我,我,我想在大人麾下从军。”
“可以。”刘烈很淡定地答应下来,“你先进入军官训练班。至于你们六个嘛,可以留在县衙,也可以马上回去。张辽既已从军,他的安全从现在起由本官全权负责。”
六个人面面相觑,好在他们知道刘烈的威名,没敢多话。
“这里马上就有战事,你们还是回去,太守大人那边更需要你们。”
六个人没有表态,显然,太守没打算让他们回去。
“你们不是大汉军人,不必留在这里。鲜卑人一旦打过来,我们这里的很多人,随时都可能会死的。你们犯不着冒险!”
六人想了半天,纷纷跪倒在地,“我等愿留下杀敌!请司马大人成全!”
“你们可想清楚?不要后悔!”刘烈没有着急答应,尽管现在他非常需要帮手,尤其是能砍人的帮手。
“大人不必担忧,我等乃是太守亲卫,皆上过战场杀过鲜卑。不会给大人添乱的。”
刘烈看着这几个朴实汉子,欣喜地点头。“好吧,留下来,我们并肩杀敌!”
待六名亲卫离开后,刘烈这才想起还有一封太守大人的书信,书信写在布帛上,装在一个布袋子里。刘烈打开书信,郭大人隽秀的隶书跃然眼前。
郭蕴在信中提醒刘烈,鲜卑人长于野战,弱于攻城,只要准备周全,守住阴馆,等来援军是没有问题的。但长期坚守的关键在粮食,郭蕴建议刘烈要做两件事,开源和节流。一方面派出人马到周边乡野寻找散落的村民,把人和粮食一起带到阴馆,另一方面,要马上组织老弱和无关人等撤离到关内来,这些人在战时除了消耗宝贵的粮食,对守城基本没有帮助。
此外,信中还特别提到代理县长臧洪。郭蕴说,臧洪本不是朝廷任命的县官,放在阴馆不过是权宜之计,眼下大战在即,要劝说臧洪回到关内,若有差池,无论是他还是刘烈,都对不起蒙冤的前中郎将臧旻大人。
刘烈长舒一口气,收起信二话没说打马直奔县衙,刚到县衙,门口的衙役就告诉他,说县长大人正在粮仓清点物资呢。
刘烈再次直奔粮仓,终于见到了在寒风中忙得不亦乐乎的这个年轻县长。
不待对方行礼,刘烈便快速下马,大步流星走到臧洪跟前,拿出了太守大人的信。
“我不会走的。”臧洪淡定地合上书信,递给了刘烈。
刘烈无言。
“司马大人,”臧洪指着远方,“这里曾是家父征战戍守之地,也是家父蒙冤受屈之地。大人,你知道家父为何让我来吗?”
刘烈摇头,和读书人讲话,尤其是和名人之后讲话,他还是有些压力的。
“家父为大汉征战一生,最大的缺憾便是败给鲜卑人,丧师失地。得知北疆新近来了大人这样的猛将,家父毫不犹豫让陈容到洛阳令我北上。我臧洪一介书生,论打仗不及普通军士之万一。但我现在是阴馆县长,守土有责。我怎能丢弃满城军民独自逃生?就算逃得性命,又有何面目面对家父,面对并州军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