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婉哼着歌从长秋宫蹦跶回来,后面的宫女抱着从皇帝和贵妃身上掉落的装备和金钱若干。
荷香喘着气道:“殿下走慢些,仔细跌跤。”
碧云亦笑道:“刚刚奴婢可是担心了许久,殿下这次好险没和贵妃娘娘吵起来。”
李清婉纳闷道:“我为什么要和她吵?”
“殿下竟不觉得那位说话噎人了?”
李清婉仔细回忆一番,还是没琢磨出哪被噎了,只好安慰自己道“看来本宫已经不知不觉被熏陶成了一个心胸宽广的人,这都是驸马的功劳。”
“驸马会哭的……”
回到寝宫寿安殿后,里面已经多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他遥遥瞧见李清婉归来的身影时,忍不住瑟缩了下,随后又挺起胸膛,满脸视死如归的壮烈,走到公主面前,尽量从容的施了一礼。
“梅竹拜见公主殿下。”
李清婉笑问道:“你将驸马的东西带回来了?”
“是。”梅竹回答,又补充道,“今日礼部事务繁多,大人恐怕不能回来用膳,有劳公主牵挂了。”
李清婉扬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起来:“这样啊,本宫知道了,小梅梅你就先去休息罢。”
梅竹满脸狐疑的施礼退下,她小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没来得及看见李清婉一秒钟丧心病狂的变脸。
“本宫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李清婉沉声,她利落的挽起两边袖子,单脚踩在绣蹬上,气场十足道,“你们说如果今天驸马接到我的爱心晚餐会不会觉得很感动?”
荷香拍手笑道:“这个主意好,殿下英明。”
碧云亦道:“奴婢这就去嘱咐厨下的人。”
李清婉道:“多做些,给驸马同僚的份也预备上。”又笑吟吟的问道,“对了,驸马的同僚都是些什么人,你们可有听说过?”
荷香活泼可爱,碧云端庄持重,两人性格虽然略有不同,但都是陪伴天香公主多年的女官,对于自家殿下的询问,自然是知无不言。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李清婉已经大概明白了冯素贞的生存状况,她家驸马姐姐是新科状元郎,早先是被放在翰林院做庶吉士,时常有面圣的机会,由于人品委实出众,加之出现频繁,被嫁女心切的皇帝看上。皇帝陛下生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急急将天香公主丢了过去,就差在闺女脸上贴“货已售出,概不退还”八个大字。
李清婉暗暗奇怪,就算考虑到本尊原先的性格,也觉这段婚事有些过去急切了,可惜自己对朝堂后宫的了解都还太少,只得暂且按下。
按大周朝惯例,在公主成亲之前,多半是加封驸马人选的好机会,冯素贞再三推却了封爵的旨意,皇帝过意不去,便让她以员外郎的职位进了礼部,从此过上了昭五晚九的加班生涯。
……
申末酉初,文华殿的偏殿中,一群兢兢业业的中层官/员正伏案桌前,奋笔疾书。
礼部郎中梁春桥抬起胳膊,绕过边上的周少陵,落在邓崇成的肩头,将他向后搬去,口中笑道:“崇城兄仔细些,你额上的油都滴到卷宗上了!”
邓崇闻言成扭过脸,僵硬的脖子上带起一串咔咔的骨头响声,他将毛笔摔到雨花石的笔架上,起身骂道:“恁饶舌!少陵兄快快将扇子上的象牙拆下,堵回他口里!”
夹在两人中间的周少陵仰天长叹,他一左一右将同僚分别摁回位置上,无奈道:“你们两个合该再多做一倍的活才是。”又指着对面的冯素贞道,“咱们几人里就数少英年齿最小,却最稳重,你们很该向她学学。”
冯素贞闻言抬首望了过来,此刻天色已黯,烛光印在她脸上,显出与白日不一样的美感来,秋波流转间,似乎整个屋子都亮了三分。
纵然彼此相处已有多日,周少陵等人也不由在心中暗暗赞叹了一番对方的风仪。
少年公子,绯衣银鱼,扬起的黛眉宛如墨笔飞白,她含着笑,端坐的姿态宛如芙蕖盛开,尔雅道:“不敢当周兄谬赞。”
梁春桥看了片刻,忽然叹道:“少陵兄出的好难题!少英如此人物品格,我等凡夫俗子恐怕这辈子都不见的能学到一半。”
四人又略说笑几句,悠悠的暮鼓便自殿外传来,声声不断。
“刘兄还未到?”邓崇成面上带了三分焦急之色,“再不来可就迟了。”
话音未落,一名年轻男子便推门而入,与四人相比,外表是一样的轻袍玉带,通身贵气,只可惜那双吊稍凤眼和刀刻薄唇,为他英俊的容貌添了两三分阴翳刻薄之气。
此人正是当今丞相刘万里的远方侄儿刘玉龙,年方二十七岁,与冯素贞是同年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