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国、倭国运回来的大大小小二百多门炮,只有倭国的一百几十门火炮还算大一点,但良莠不齐,大清朝的兵船大都配备10门左右的火炮,一般为几百斤至千余斤的中小型铸铁炮,射程300~400米。如果是进口的炮身还好,虽然旧,打个千八百米还是没问题的。但是地方上自己仿制的就差多了,不能按照常规装药,也就打不远。与郑老大俘获的荷兰战舰上的火炮相比,中国制造的炮身多有蜂眼,极易炸膛,膛内加工不光洁,射击精度很差。
把炮身炮膛重新处理之后,试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炮弹的射程超过了原来的射程二里多地。但对清军、长毛水师的几种廉价小炮来说,再好的火药也不敢放心使用,新火药在威力上加强了不少,可火炮的质量并没有提高,同样的药量下肯定出事。最后决定还是减少了药量。
成长于铸炮世家的林吉太对于造炮很有研究,又了解过现今西洋火炮铸造优劣,所以炮作请来做了顾问。谢长庚可是绝佳炮手,所有兰芳到手的火炮他都玩得精熟。江泰安是Comus快舰一等炮目出身,火炮就是他的本工。
看着眼前这一堆大大小小的老炮祖宗,贺公子实在提不起兴趣。无论是17世纪以后的西方火炮,还是清代前期的中国火炮,从17世纪前期,直到二百年后的19世纪中叶,火炮的构造原理和形制性能都没有再发生大的变化,充其量只有一些细节性的改进而已。炮口装填弹药及管壁光滑而无膛线,这种基本的技术原理决定了当时火炮在发射速度、射击精度及射程方面,不可能有决定性的进步与提高。
炮手在射击时的程序,那叫一个磨唧,先根据射程的需要,把一定数量的火药粉用小铁铲从木桶或麻包中取出自炮口倒入膛底,欧洲的要塞炮在17世纪以后采用纸质药包,而野战炮仍使用散装火药;然后以铁杆或木棍将装入的火药捣实,再把球形炮弹从炮口装入;最后是点火。点火方法也不简单,须先将少量引火药即“烘药”——也是黑火药,唯硫磺比例稍大,置入位于后膛上方的火门内,再把燃烧着的火绳杆插进火门,才最终完成一次发射操作。——如此繁杂的操作程序,注定使发射速度十分缓慢,不可能有显着提高。
再看射程和射击精度,19世纪中叶以前的欧洲火炮,野炮的有效射程不超过1400码或1500码,而且在这样的距离上,6发或8发炮弹中也可能只有一发命中目标。加农炮能起决定性作用的距离是600码至1100码。
眼下无论是清朝还是倭国火炮的射程和射击精度方面,与西方火炮相比,同为前装滑膛炮,共同原理就已经决定了只是大同小异。当年担任镇守虎门各炮台最高指挥官的广东水师提督关天培说:“五千斤以下炮位,炮子及远自一百余丈至二三百丈不等,力量尚薄;必须六千斤以上大炮,方能致远摧坚。”
按清时长度单位:一丈折合3.2公尺,300丈便是960米,中国火炮的有效射程最大在1000米左右。不言而喻,这与同时期欧洲火炮的射程范围是在同一层次上,二者间决不会有明显太大差距。
如果不出意外,现在长毛和满清的仗快打完了,这些整修过的旧式火炮,怕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再加上江四水不乐意卖给别人,就捡好的挑出将近一百门放在坤甸、山口洋等地炮台上。也是,到现在,几个大炮台上还都是火箭在充数。
爬上爬下看了个溜够,回到炮台会客厅,累得一屁股坐在交椅上,贺公子有点泄气,心里想:“这时的中西火炮都是十分落后的东西,与前朝的红夷大炮没有本质的不同。既然他山之石,也比玉强不了多少,那就引进和研发,两条腿走吧。如果自己的能力上不去,引进了也吸收不了。”
就听江泰安说到:“唉,康熙以来所造各种火炮,虽其名目达85种之多,其中主要是红夷炮及其在提高机动性方向上的发展型,诸多名目的火炮不外四种类型。”
转身拿起一摞图表,指点着:“您看,最大的长管重炮,包括著名的神威无敌大将军之类,重量自561斤至7000斤,身管长度自七尺至丈二,管长与内径之比皆在20以上。显而易见,这种火炮就是明末清初的红夷大炮原型,可能在制造工艺,加工精度方面有所改进。”
“小一点的就是身管较短的轻型炮,包括神威将军、子母炮、之类,这类炮品种最多,其中除了子母炮和奇炮是后膛装填的佛郎机炮仿制型以外,其余均与红夷炮形制相同,属于红夷炮发展型,身管较短,重量较小,其身管长度5尺上下,重量不到500斤,一般小于390斤,最轻者仅36斤。”
谢长庚摇摇头,他对小口径的嗤之以鼻,海军要的还是大炮,远程重炮。一炮嘣出去个鱼丸儿,摔在几拃厚的橡木板子上,管个屁用。
“身管最短而口径最大的轻型炮,此类炮只有冲天炮一种,长2尺,重285斤至300斤,发射重达30斤的空心爆炸弹。这种炮与西方臼炮极为相似,可能是清朝在明代发射爆炸弹的飞云霹雳炮等火炮基础上的发展,或由南怀仁,傅作霖、蒋友仁等精于造炮的西洋传教士根据其记忆而在中国所造。”
旁边贺公子倒是很注意,这玩意稍加改进,就是后世的“没良心炮”呀,嘻嘻!抬手在之上记下,一边听,一边写写画画,在没有迫击炮之前,就先用它顶上。
“身管最短且口径亦小的轻型炮,包括威远炮和铁虎尾炮,其长度自一尺七八,至远30丈,重量最大170斤,最小只有27斤。”
“这就是抬炮。”林吉太说道。
江泰安点点头:“西洋火炮也主要是在提高机动性的方向上进行了改进,瑞典国王古斯塔夫·阿道夫在“三十年战争”期间使用于攻城的重炮分化出较轻的野战炮和团属炮,火炮口径、炮弹重量及装药量也标准化,而且用了纸质药包只能用于要塞炮。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二世菲特烈大帝在七年战争期间,提高炮兵的机动性。使炮能够随着部队的进攻而向前推进,为步兵和骑兵提供不间断的炮火支持;法国炮兵总监葛里波瓦尔几十年前,缩短炮管长度减轻整个炮的重量,增大车轮炮架的直径,更适于运动,之后才可能有在拿破仑战争中大规模使用炮兵。”
“照这么说,清朝与西方的火炮技术水平之间便不会存在实质性的差距。可鸦片战争时彼我火炮技术上的显着差距,又是何故呢?”林吉太对这事有点不解。
“火炮都是发射球形炮弹的前装炮,二者在构造原理、形制性能上没有决定性的差别,但在火炮的制造工艺方面却有相对而言的精密与粗糙之分。”
“有道理。”贺公子说道。
“这些年,欧洲的造炮工艺已经比17世纪进步许多,其对铸铁炮管之膛口进行加工,铉、镗、磨、削,不仅在操作技艺和工具方面比较高明,而且经过较为精密的测量与计算,故而其口径与膛口的尺寸之间可以有一个合理的比例关系。而清朝的造炮工艺却依然如前朝故,甚至在有的省份铸炮之法业已失传。战事突起,临时仓促招募之匠工,非强作解人,即不求甚解,致同筑室道谋;而不研究精微。”
“所以,为了防止身管炸裂,就将管壁造得厚实些;与管壁相比膛口当然就很小了,难怪较之英人火炮,炮身沉重而口径却小很多。嗐!这活儿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