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四弟挨个端详着面前的几把上好的倭刀，听叶根生几个说起清营战力，把手里的打刀还鞘，说道：“八旗兵里属于战兵的马甲、领催、小甲之类的就不说了。乌兰泰在挑选驻防八旗加强到广西剿前线时，就曾经奏称：驻防八旗已多不习刀矛，弓箭十无五中……唯今所恃，唯以鸟铳……”放下刀，江四弟接着说：“驻防八旗如此，京师八旗也不过如此。当乌兰泰以原秦定三的黔兵2000别领一部后，对所带驻防八旗兵也说：唯以奴才所带鸟枪发给教习……黔兵杂以刀矛。”别人还算是道听途说，可江四水专责西婆罗洲防务，那真是对这宗主国战力上下了功夫，对清营了如指掌，在福建广东绿营水师里有的是南洋的眼线、竹网的耳目、兰芳各家换帖的兄弟。

“可是，怎么着？教习完毕之后，攻打永安，八旗兵杂以威宁兵数百守炮位，被7名太平军士兵，就七个！持着长矛短刀，追得丢弃大小炮位十余，宁愿投身激流，淹死也不肉搏。”

“啊！”这回轮到郑老大瞠目结舌了，怎么说也和清兵有过接触，可再想不到竟会这样。“这不是废物吗？”

“那八旗马队呢？清国的八旗马队应该不含糊，吉林、黑龙江马队和蒙古马队，前明的火炮都对付不来。吉林黑龙江六千马队，还曾经是江北大营主力呐。”叶根生有点质疑。

“嘿嘿！可偏偏就是这支主力，在和长矛肉搏当中，望风溃散，甚至有不及逃跑，下马跪受贼刃者。”

“真他妈的泄气，这还是兵吗？和西洋开战，不败就怪事了。”

“蒙古马队素称劲悍吧？但是在僧王和胜保麾下，与长毛北伐部队民马杂凑成的马队对战的时候，也是撒丫子时候居多。那次，天津知县谢子澄一次亲自率队攻扑独流木城，蒙古马队以为后殿。结果谢子澄被长毛以长矛刺死的时候，蒙古马队数百在后观望不前，当长毛挺矛上前的时候，据说竟……轰然溃散，有遁至静海，无鞋无钱，向民间丐食者……你说，怯懦如此，真是丢光了他们老祖宗的脸。”

“现在不是元朝的时候了，成吉思汗那厮就是活过来也没戏。”郑老大笑着说。

“八旗如此无能，汉军绿营的近距离格斗能力呢？作为国家制兵，绿营的格斗能力也别提了。同样以太平军为例，在广西作战期间，向荣楚军绝对是绿营中第一流的劲旅。但是也是自称：短刀钝矛，难当贼匪藤牌扎针。所以向荣打仗一般都是控制很多预备队，讲究回环轰打，所以一般吃亏不大，甚至被称为名将。”

这事倒是知道，向荣楚军打仗都是“贼匪未近，即滥施枪炮，当子尽枪热，不能再放。贼匪即以藤牌滚刀扑我，前排站立不定，惟有后退。”有一次听到这些事，当场就让英国教习笑喷了。

“不过，这鸟枪的准头和杀伤力也实在不怎么样，想一下打死人基本很难。一次鲍超和陈玉成激战，双方主帅位置不过几百步，列阵大斗，鲍超调集全军，凑了200把号称的“准头枪”，对陈玉成狠狠打了一气，结果人家半根毫毛没伤着。”叶根生对于清营鸟枪的威力实在提不起兴趣。

“湘军之类的练勇呢？”罗继麟难得插话。

“好些有限。”曾胡二人本来就是最不提倡“以身向土木炮石攻打”的，江四水说：“湘军讲究的是结硬寨，打呆仗，立住阵脚，以炮铳轰打，偶有攻扑。也不过是抛火罐，扔药包。绝少大部队白刃列阵而进的。”

大清朝的军队，自己装备还没进化到火器化，作战观念倒是相当的火器化了，讲究以火器来做主要杀伤力量，绝不提倡肉搏。

如此也就活该太平天国成事，一帮乌合之众大刀长毛的就真真砍跑了“清妖”，坐了半壁江山。所以当看到同样一帮稍加训练的乌合之众——常胜军，拿起上了刺刀的前膛枪就把太平军杀的尸山血海，可想而知当清兵们面对英法职业军人时的结果了。

“……大部队列出完整阵线，上刺刀作白刃冲锋的战例比比皆是。”江四水还说。

贺公子脑子有点走私：“回到这个时代，才真真见到当时西方的军-队，确是出乎意料的重视肉搏。你想呀，就是到了二战时期，对于肉搏的重视在一些国家的军-队里依然如故，不说倭军的刺刀武士刀，还有德国工兵铲呐，二战时的火力可不是19世纪60年代的水平，大清国的兵拿着单打一独撅炮鸟枪火铳就敢如此托大，不死等什么？”

不过这种白刃冲锋，需要极大的纪律性来约束。对参与者神经的震撼是惊人的。谁说洋鬼子不敢打白刃战，我呸！恰恰相反，洋鬼子认为和大清的兵打白刃战是最合算的。

“要是火器对射的话，清国海防线上，一般炮台炮位都不少，应该也不会吃大亏才对。是不是火炮太劣呢？”陈雨霖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虽然有书上写着：火药为不均匀的颗粒及劣质硫磺，发射后有浓烈的臭味，火炮火门的位置开得不对，炮管内壁凹凸不平，炮床为最不科学的设计……，加上清军久疏训练，仓促间就算拥有更加精良的火炮，也不大可能在发射速度，命中精度方面达到英军水平。但这也绝对不是清军失败的原由，至于清军起初不识开花弹更不是原由，即使战争初期，多数清军不识开花弹，英军也没用火炮打出什么业绩出来。”江四水摇摇头说道。

叶根生接过来：“清营的火炮数量庞大，动辄有5000多门大炮投入战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更别说相当大一部分火炮比英军的都好或至少相当，就那么点儿人的英军，想靠火器对射取得胜利，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贺公子点头，不错，即便是到了二战时期，单靠炮火覆盖取胜的战例也不多。实际上，从各方面的报道和资料，以及当时了解到的一些事情，很叫贺公子悲哀的事实就是，英军打败清军靠的不是什么先进火器，而是靠原始的肉搏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