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公子叫娣儿取来一张地图,边打开来边说到:“这是我画的南海地图。”一边指点着一边说,“兰芳存亡取决于两个国家,清国和荷兰。以清国处境,二十年之内已难以自保,纵整军御寇,而民心凋敝,吏治颓败,积贫积弱,难以强国。反观列强,船坚炮利,日趋精锐,纵横大洋,眼见已遍掠天下。荷兰随已被英国超越,渐非英国对手,但余威尚存,欲与英国一较短长,渐渐北婆罗洲已为英人所据,必不舍西婆罗洲为其藩篱。唯惑于兰芳为大清属国,不敢妄动。一旦连了其详情,或大清不能远顾,荷兰必不待英国先手,定抢占兰芳,扫荡大总制。”
三人默然不语,对于清国拒绝兰芳请为藩属的事情,早有耳闻,但凭借贸易之便,也担着藩属的虚名,对荷兰也往往借此讨价还价。怎么说对于清国还是有些企盼,毕竟也是母国呀。
“英荷之外,法兰西进入南洋日久势大,缅甸印度已入英人囊中,现已入越南寮国,以暹罗为与英国势力之缓冲地,在越南一旦站稳,必会北图,透关而入云南、广西,与英人争掠大清。”
……
“德、美、西等国,或因内战或因实力,尚未及引军而来,但此时不远,至今大清仍不肯认可兰芳为其臣民,西婆罗洲为其属地,何况一旦大清为众列强所乱,更无暇顾及兰芳。到那时纵荷英不占西婆罗洲,他国也不会坐视,兰芳不亡,绝无可能。”
“以公子之见?”
“欲兰芳不亡,必使荷人不敢窥视,不敢轻犯,首以强兵为要。”
“哦。”
见到三人闪过一丝喜色,又接着说:“但兰芳物资多靠马来运济,一旦海运断绝……”
三人暗惊。都已经把南洋周边烂熟于胸的人,这里面的事一点就通,兰芳处处依靠海路,海路一绝,兰芳有金子都卖不了,您拎着没了子弹的火枪能干啥?就漫山遍野的土著生番就活吃了您。1830年以后,为了对付东印度公司的封锁,大港公司开始提倡种水稻,班戛一带最多;三条沟公司甚至全改从事农业。这就说明,荷兰的海上封锁何其厉害。
“所以,兰芳必要具备尽可能多的物资自备能力,枪械补给尤其不能仰靠外运。”
“只是……”老大看了看叶根生,见他低头沉吟,叶根生可是兰芳的能人,只要是兰芳有可能做的他都门儿清,他不点头,就是难了。
江四水却极感兴趣,贺公子开始逐步推展出兰芳中兴的规划。以他在他原来的世纪里,对于加里曼丹岛——就是婆罗洲和旁边的苏拉威西等岛屿的了解,这个时段一直都是地广人稀,到19世纪50年代一共也就一两百万人口,即使二十一世纪也不到一千万。这么个资源丰富的好地方,也没有主体文化,地方势力弱,军事存在也极小,只要稍有实力,逐一吞并会极其容易。
从发展海上贸易开始,引进设备技术,农工并重,先求自保,使等闲之辈不敢妄动。远交近攻,合纵连横,铺展枝脉,盟霸南洋,徐作他图。
他是经过仔细研究之后,才选择返回十九世纪中叶。这个时代,中国的洋务运动和日本的明治维新开始之时,西方强国尚未进入**阶段。老牌海盗荷兰国力已经下降;法国在远东立足未稳;德国尚未统一;俄国在克里米亚败于英法;英国首相迪斯雷利尤其倾向于不对外扩张领土、摆脱海外殖民地的“小英国主义”;美国则有内战以及战后重建的问题。所有西方列强对东亚国家的侵略和瓜分尚未准备妥当,在进入第二次工业革命和**时期之前,也没有这方面的迫切需要。此时的中国就其外部环境来说并不十分险恶,也有与日本一样同肩并进、一同成为东亚强国的机会。
但令人扼腕痛惜的历史,却是由于当时的中国存在种种内在缺陷和阴差阳错,一拖再拖,最后与这种机会失之交臂。而倭国的维新派及时地抓住时机,选择了决定性的出路——倒幕。于是倭国“冲出了最危险的关口”。
现在就看兰芳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了,让历史沿着另一条道路发展下去了。
就听江四水说道:“以先生之见,我兰芳区区数万兵民……”他没有透底,兰芳现在已经只有两万多人了。就是一半能战,也没有饷械以资了,年入百万已经是昨日黄花。
“不错,人是第一位的。兰芳是聚移民而立国,移民必趋利而来。只需许以利益,何愁无人投靠?”
“您是说金矿?这百年来的挖掘……”见公子摇头,江四水收住话语,看着他。
“婆罗洲上的金矿何止如此,进一步,爪哇、苏门答腊,可采金之处……这么说吧,比比皆是。”他有意夸大了一些。
“啊?真的?”这回,连叶根生都瞪大了眼睛,要说不信是一定的,可是这小子手里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金穴矿点,也未可知。但要知道,西婆罗洲一带的金矿,都在副**陈雨霖手里,具体矿务是**刘金辉一手操持,西婆罗洲还能有他俩不知道的金矿?
看看他俩将信将疑的表情,贺公子笑着在地图上找着几个点,手指头哒哒的敲着说道:“就在这里。”
江四水叶根生虽然是不太过问具体的采金事项,但是这些事也相当知道些,一瞥之下就是一愣,贺公子点出来的是山口洋北面的珀芒卡,南面的曼多尔,正东方向,远一点还有巴莱卡朗岸,再往东远一点,就在坤江上游的普图西包。具体地点都不是现在正在采金的位置,这是真的?
贺公子点点头:“这几个地方不算什么,都不大。像这样的还有这里。”说着连续点出了东面的隆吉兰、瓦鲁、南面的马辛等13个矿点。
“这么多?”江四水两眼放光。
“没错,这几处在东、南婆罗洲的先不说了。西婆罗洲的这几处,至少也有百万两。”
江四水一脸兴奋,叶根生也点头:“着呀!有金矿,就不怕没人来。”
正说着,两个伙计把酒饭送上来,郑老大张罗着:“来来来,边吃边聊。二位?怎么样?我不是虚言吧?哈哈……来!边吃边聊。”
酒满上,郑老大端起来说:“就先祝你我兄弟大事可成!”
江四水举杯相敬,眼中精光一闪,贺公子心里一动,手里的酒杯已经碰上了,瞒不了了。江四水单臂一横,力量从酒杯上就压下来。不料,前面的酒杯明明没动,自己的力量却不知泄到那里,分毫没有作用,脚下赶紧一拿桩,才站稳。看着贺公子,两只手指捏着酒杯,另一只手在下面将托不托,一脸的笑意。
江四水一惊:“贺公子好功夫。”
“惭愧,不过是因为年幼体弱……”三言两语对付过去,又生拉硬扯的编了套师承。
“哦?这么说,令师尊也是形意支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