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郑老大说过,江四水本是兰芳几大家族之一——江戊伯江家的庶出弟子,本来不受重视,随着现任甲太和荷兰的关系越走越近,原本负责防务的**二公子刘恩官就是个甩手二掌柜,全权委托给江家老伯,但江老伯年长体弱,入冬后就屡有小痒,在家修养。防务上的事就由他的副手江四水担了起来。
江四水从小随着老伯打熬身体,练就了一身十三太保横练功夫,等闲十数个人近身不得,小时候就是老伯的近随跟班,后来做了随扈,老伯到了任上,坤甸等沿海城镇渔村几次遭到海盗袭扰和土著劫掠,江四水的手段显露出来。
这小子自小喜爱兵法兵器,因为小时候家里还算过得去,他上了好几年学,又随着老伯爪哇吕宋新加坡的跑,武艺勉强没撂下,居然荷兰语英吉利话也学了个半吊子,又喜欢看书,几乎所有的收入都买了各式武器兵书,尤其是与兵器作战有关的书,连英文书都磕磕绊绊的看了个四成三。
那时候老伯手下有个从澳洲来的逃犯,叫詹姆士.易斯特,原是英国海军少校,手里有了人命,从去澳大利亚的中途逃出,避祸在船队上呆了好几年,四水就和他成了半师半友的铁磁。整天跟着他,什么海军的操典、战术、操炮、轮机……什么都学,还全是英文教授。后来在新加坡听说,案子翻了,他得到赦免,就在新加坡舰队重新入役,当了副舰长。请四水上舰了几次,四水也就算他的侍者,在舰上干了一年多,侍者、见习轮机手、弹药手、见习炮手……什么都干过,舰上的人也都喜欢他,也算是有问必答,绝顶聪明的他真是获益匪浅。
后来,老伯想叫他回来,可是已经调任为另一艘新型战舰副舰长的老朋友詹姆士.易斯特不放,老伯没办法,还是和他们都交情很深的郑老大出主意,让手下两个聪明好学人品端正有眼力价儿的江、郑家子弟替换下四水才算罢了。那俩小子和詹姆士.易斯特舰长彼此也都很熟,本来就羡慕四水,这下当然乐意。
四水在老伯称病后,管理防务,可是人少枪少的兰芳防务处处捉襟见肘,虽是全民皆兵,但是训练装备工事都要钱,又要顾及荷兰人的态度,现任**又对于防务很不重视,他作为老伯的助手也不能多问。
在舰长手下的两个兄弟,已经是军士了,一个在老舰长的舰上做炮目,一个做支应官,和自己经常有书信,南洋的形式很让他担心,有心请他二人回来帮忙,又想着自己要什么没什么,别耽误了人家的前程。
前一阵子,听说郑老大找到他俩,请他们帮忙买了一批枪械火药,说是用于商船自卫。又过了些日子,说是郑老大在**石塘插旗立国?
真有这回事?这叫江四水当真有些惊异。那地方他也走过,要说熟门熟路还算不上,但他知道那里有多大地方,又怎么能够腾挪回旋?稍有战事,哪里能够……
这件事还没等到核实的人回来呢,又有商船带来消息了。说是郑老大联合原来五色旗白旗帮余部,占了巴拉望南部。还和吕宋的西班牙人签订了联合防范海盗的协议?又说苏禄王也想招抚……也有的说,英国人也在打他们的主意……
这天听说郑老大来了,可要问个明白。正想早饭后就过去,老大一早就来了。江四水听见家人传话,忙不迭的收了功,把手里的刀交给徒弟,跑到前厅见面让座,徒弟打来水,赶紧擦了把脸。
俩人太熟悉了,不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江四水也有些拿不准这立国称王了的郑老大该怎样称呼,稍一愣,郑老大就喊上了:“怎么?不认识你疯哥了?”
“哪能呀!只是这些日子南海风云鼓荡,大哥印堂光亮,顶上云霞……”
“打住!我还想多活两天呢?哈哈……想让我折寿呀?还印堂了又云霞呢!”
“哈哈……快给小弟说说,您真的在**石塘……”
“嗐!这也是有人指点……”
“哦?”江四水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怪不得郑老大纵横南洋几十年,从不在一地久留,怎么突然今天变了风格了?随着郑老大娓娓道来,江四水不觉得敛神侧耳,不走神的越发听得注意了。
原来郑老大这一连串的举动都是这位落难洋学生的主意,这个郑老大的新幕僚果真厉害呀,说是南洋,可把中英法荷西葡,至少这六国势力都牵扯进来了,比三国还多一倍呢?他居然看得这么清楚,把空门死穴找的这么准……啧啧,这样的人,不能放过。
郑老大又说这位贺姓公子如何如何,江四水不觉诧异,“留洋学生?遭了海难?会使炮?”他马上有一种感觉,这人对自己对兰芳可能很有用。
“不光如此,这人知道的事不少,火枪阵法也很是熟悉。那些个西洋人的玩意都玩得转,说的清。”
“恭喜大哥有了这么个好帮手。”
“嘻嘻,那艘荷兰船他还要留下呢,跟我叨叨好一阵子,看来对西洋火轮也有办法。我按着他做了第二把交椅,想把他留下。可是我这个石塘的底细你知道,就是一年长一倍,什么时候才能和兰芳这么粗壮。再者,他的话,南洋华人不少,可都各自为战。要想有一片天下,就得联手。所以,我已经和安波纳陈岛主结盟,他也有给**的信,如果兰芳愿意,我两家愿为兰芳牵马坠蹬。”
“哦?老大如此看得起兰芳,兰芳哪能不知好歹。嗯……,联手,我没说的,但此事重大,我觉得,还要再争得几个要紧的人。这位贺公子,我倒想先见见,好好聊聊。”
“这好办,有没有本事,瞒不了叶兄弟,也叫上他。我还正仰头事要找他。”
二人草草吃罢午饭便往叶根生的住处去。
离江四水的家不远就是叶根生的住处,他是叶腾辉的后代子侄,和江四水他俩是换贴的兄弟,又都在老大的船上拼杀过,祖辈父辈当年就曾在西婆罗洲受前几任**委托打造过火炮,他自己对于打造兵器修理火器方面很有见识,和几位刀枪作的老师傅大伙计都是几辈子的交情。也由于他在新加坡洋人的枪械所里学过好几年,这方面很内行,尤其精于计算,对火器制造很有研究,枪刀作就公推他作了管事。
他家在槟城,自己在这里作坊近处住的地方也是办公室,和几个手下一起凑热闹。
门口一嗓子叫出了刚吃完午饭的叶根生,叶根生赶紧把二人让进去,和郑老大难得一见,叫人泡茶,三人座下,江、叶二人又听郑老大细说了一遍。叶根生连叫缘分。在这茫茫大海里,幸亏遇到郑老大的船,要不然这小子一准完蛋;也幸亏郑老大捞上了这个洋学生,荷兰的排枪才没能伤的了郑老大。
后面的事更是让人觉得他莫测高深,郑老大没全说澳门取宝的事,只说破出了一个密语,取了那个地方的藏银,由此买下了几艘西洋帆船以及一批洋枪。还说了他建议以黄山马为中心,影蔽**石塘;进而结盟华人诸国,问鼎南洋的计划。
叶根生听到此处一怔,郑老大不知道,江、叶他俩就曾在私下说起过类似的企图,只是远没有这么详尽可行。说到郑老大已经取了一笔财宝,买枪买船,占据巴拉望,还结盟安波纳岛主,叶根生一把拉住郑老大:“老大好快手呀!我们也刚想到,你就办成了?”
“哦?嘿嘿,这真是英雄所见呀!是不是?哈哈……”
“唉,这不是我俩人微言轻,做不得主吗?……这回我可一定要再次面谏**。”江四水说道。
“对,时不我待,我附议。”叶根生附和道。
“这要从长计议,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对了,根生,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