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到二十一世纪初,婆罗洲的经济开发依旧只限于河流下游及海滨地带,主要城镇也多在河口附近。但眼下的这里,与一百年后还是有太大差别。
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他的落脚点,还因为这里的地下矿藏丰富,石油、天然气、煤、金刚石、铜、金等储量很大,石油及铜矿开采和伐木业后世一直是这里重要的经济来源。
现在这里应该只有华人开采的金矿,还砍伐少量的木材,以及很少的石油和煤炭被利用。和南亚大多数地区一样,也盛产稻米、橡胶、胡椒、西谷、椰子等。稻米和胡椒多由华人种植,但多是自用,只有少量的运往爪哇。嘻嘻……这不是很好么?地上地下的好东西,都留着给咱哥们儿呢!
这一路上了解的情况并不乐观,未开化的土著还是华人定居的主要障碍,加上不时上岸掳掠的海盗,还有得寸进尺的荷兰人,虎视眈眈的英国人……华人的处境可想而知。但愿来得及,但愿华人的血性还没有随着岁月湮没。
过了隔岸相望的老铺头、新铺头,船逐渐靠近坤甸码头,河里各种各样的船只也多了起来,驳船、舢板、土著的独木舟、中式的渔船、西洋的货船来来往往,简陋的码头上也热热闹闹的,丫丫插插的大船小艇也占满了靠岸边的栈桥,搭着密密麻麻的跳板。
船靠了岸,搭了跳板,他随着船老大和几个水手上了岸。
坤甸,就是这里了,卡普阿斯河汊流与兰达河合流点,离入海口23公里,河阔水深,可通海船。卡普阿斯河汊流将坤甸市一分为二,一边是算是市区,一边算是郊区。上岸的地方就是以后的市区了,这里的水渠纵横交错,茅屋民舍很多兴建在水上。
“呼……”他呼出一口气,两只脚踏踏实实的踏上了婆罗洲的土地,今后能不能从这里开始改换天地,谁又能知道?
不大的坤甸码头上,叫买叫卖的,背筐担担的,摩肩接踵;吆喝的砍价声不绝于耳,成筐成袋的农产品、简单的农具、鲜活的水产、各色各样的水果菜蔬交换着主人。各色各样打扮的人们来来往往吆吆喝喝,剪了**多是在南洋定居了的华人、盘着**的短褂布衣一般是来南洋劳工、垂着**的则是商贩,长衫沙绸就是杭商买办了,也有顶着黄毛红毛高鼻深目的洋人、突额窝眼的土著,甚至有时还能看到个把西洋船上的黑人水手。
已经剃了头发和头上还留着**的渔民、壮工、商贩,挨挨挤挤的忙活着相互打着招呼,卸船看货讨价还价价装车,乱乱哄哄的;偶尔也有三三俩俩的洋人,嘴叼烟斗衣冠楚楚的红毛绅士,远远的走过;满身酒气鞋子肮脏的白人水手,推搡着身边的人穿过码头。
壮硕大**几个船夫模样的人在人群中穿插着,五趾箕张的大脚在水唧唧滑腻腻堆叠着的鱼筐虾篓中间轻巧巧的闪躲着,转眼已经走在一条石板路上了。贺公子穿着皮短靴还算稳当,两腿紧捯饬,已经有点勉强的才跟得上。
从他被那个叫郑老大的领头大**他的伙伴们从海中救起到现在,这些好几天了,他和这帮刀头舔血,半商半盗的海寇们已经混的很是熟悉了。那领头大汉姓郑,原是台-湾郑氏的远亲后代,名叫紫枫。自从台-湾降了满清,他的祖上不愿为建虏之奴,举家迁往吕宋岛。后来到他的父辈,受不了西班牙人的横征暴敛,索性和几个伙伴下海经商,远走爪哇、暹罗。
那时的东南沿海,海盗风行,稍不走运就是人才两空。血气方刚的他们从开始持械自卫,也慢慢的变成半商半盗。挣过大钱也有时血本无归,多年来也回过台-湾,到过琉球。到了他这一辈,已经是有名的南洋通,海商海盗里都有一号的郑老大。在南海,不管是吕宋还是马六甲海盗,见到郑老大的名号,没几个敢不给三分面子。到把他的名字反过来,叫他“疯子郑”。
郑老大凭的不是人多财大,而是凭的人脉广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又下手毒辣。不过也有过不知死的,嫌自己胳膊根粗命太长,劫了郑老大的货杀了人,还开着郑老大的船满世界溜达。郑老大没吱声还拦住了想要出头的兄弟帮。闹得海盗界竞传言郑老大退隐江湖了。
谁想,半个多月后,还趾高气扬的那哥们儿就被人剁死在广州大街上。手下十几个好手,没一个跑得了。
郑老大腰里一柄弯刀,那是一位印度商人送他的廓尔喀弯刀,还有一把短把独撅炮,是从荷兰红毛商人手里缴的,那厮就用它打死了郑老大的伙伴,也被郑老大用它结果了自己原来的主人。倒不是用子弹,而是用它结实的枪把砸碎了自己原来主人的后脑。
总是坐在一旁叼着烟袋笑眯眯的,留着锅盖头脑袋后头拖着一根半尺来长又干又细弯弯曲曲小**的是船上的总管事何老拔,这可是个会算计的主儿,什么事都要过过算盘珠子,其实他根本不靠算盘,别管多乱的数目字,几根手指头一动弹,“九章一掌金”的口诀一念叨,一清二楚。
单就靠着他的本事,就把郑老大几处买卖经营得风生水起,马来的锡矿、广州福建的船运,还有西婆罗洲坤甸的黄金买卖,都不少挣。
那个把着舵,好像总不睡觉又不爱凑热闹的叫陈逸杰,刮了个光头,反正不留**,年纪轻轻也是个南洋通,不说不笑却是个修罗转世似的,手底下人命堆起来,这船都装不下。十三年的鹰爪功和戳脚翻子让知道的人都不敢和他开这方面的玩笑。
曾经就在山口洋,一个多事的人把他会功夫的事说给了几个荷兰人,他不愿显露,起身就要走。也该着出事,一个荷兰人拦住他,低着头把尖鼻子顶着他的脑门,两个毛绒绒的拳头在他的脑袋左右比划,大声说着什么,惹得几个荷兰人大笑,旁边有人翻译了过来,“他说,你的腿有功夫,你现在能踢到我的头吗?”
他一扭头,人就晃出了一丈开外,那个荷兰人的话音已经顿住,淋漓的鲜血顺着胡子往下流,他的鼻子被踢得整个掀开了……
跟着几个人上了岸,离开码头,这就是坤甸了,坤甸远比想象中的小,一眼望尽的范围,鳞次栉比的草房板棚,满街黄瘦的面孔,还算是一样的乡音,有些好奇又见怪不怪的眼神。也是的,在这海外南洋,长相、穿着稀奇古怪的人太多了,所以并没有人特别的关注他。
有时可以见到三三俩俩的白人带着他们的马来或吕宋仆人,悠闲的走过。
“坤甸的荷兰人都住在这里。”郑老大船队的总管事何老拔用下把指了一下远处耸立的了望塔,上面的荷兰国旗清晰可见。依稀可以看见厚实的木栅和一部分石墙围起的城堡,把荷兰人和当地人分开。
这情况他知道,当然是从史料上了解的。这时候的荷兰人在婆罗洲的不少,西海岸的坤甸和三发,就各有一个聚落,这两个地方相距约有九十英里之遥。兰芳公司表示出非常合作的态度,有效地降低了华人和荷人之间的敌意,双方还算是互不干涉的各活各的。
“没有必要的话,一般并不进入华人聚居的地方,更不会轻易进入土著猎头族活跃的山地丛林。哈哈,他们也有点害怕。”何老拔乐呵呵的说道。
“哦。”眼睛看,耳朵听,脚底下忙活着,沿着石板路的街巷三弯两拐,到了坡上一间面对港口,很算是宽敞的客店前。海风吹动着蓝布幌子,上书几个大字“龙兴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