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一向疼爱这个和自己有三四分像的孙女,虽对方是太后娘娘,她也忍不住插口:“太后娘娘,您是何意?卿丫头是您嫡亲外甥女,又一贯乖巧懂事,若是她哪里惹您生气,您多担待些,老身回去一定好好教导她……”
“姜老夫人竟是头昏耳聋了吗?”徐太后嗤笑一声,极为不耐地打断姜老夫人的絮叨。
姜老夫人惊愕不已,惴惴道:“这,臣妇不知娘娘为何不愿卿丫头叫您姨母,臣妇……”
她当然听清太后娘娘的话了,没遗漏半个字,可组合起来就让她不懂了。怎么突然就对卿丫头疾言厉色了起来?还不再认卿丫头这个外甥女?为何?
姜老夫人心噗通狂跳,上了年纪的身子承受不住地晃了晃。
面色因而极其难看。
“姜老夫人没听明白吗?”徐达远伸手指着姜卿,神情憎恶,生怕被什么脏污玷污般,不愿看姜卿一眼。
问完,不等姜老夫人再说,徐达远又将事实依据一一列举,并直截了当给出结论:“姜卿就是个冒牌货!”
一件件的事实像巴掌般一下下狠狠扇在姜卿脸上,让她娇软的身子轻轻打颤。
而最后“冒牌货”三个字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胸口,姜卿面色刷地煞白,站不稳似的后退一步,重重跌倒在地上。
“这才是我表妹!”徐达远站到徐太后怀里的小丫头边上,朗声道。
自下而上,姜卿看见焕然一新的姜僖,太后往日只对自己展露的慈和宠溺也都落在姜僖身上,这一刻,姜卿愤恨难当!
为什么?
明明和他们相处十多年的人是自己,却对姜僖这个刚冒出的百般维护,就因为那点血缘吗?
她真心把他们当做亲人,他们却翻脸不认自己,羞辱自己,他们没有心吗?!
不知道她也会心痛的吗?
徐达远冷峻厌恶的眉眼,徐太后的嫌弃淡漠,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进姜卿心间。
长长的睫羽轻颤,一串晶莹的泪珠儿滑过她瓷白似玉的脸颊。
此刻,她的心彻底凉了。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姜老夫人震惊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模样就像天塌了似的。
她自是一进门便注意到太后身旁的小姑娘,精致的眉眼与太后有五六分相像,她还暗自猜测是太后哪家亲戚的姑娘。
没成想,天降霹雳,竟是自家的?!
“如果是真的,那卿丫头又是谁?”姜老夫人一时之间六神无主,慌乱间脸上的褶皱都深了几分。
“是谁?呵,这不该是你们姜家该给哀家交代的吗?”徐太后冷下眉眼,沉沉问道。
“这,这臣服实在不知为何……”姜老夫人不知所措看了眼徐太后,薄紫的嘴唇抖索,小心翼翼地嗫嚅。
“啪!”
徐太后拍案而起,冷艳的面上神情冷峻,声音淬冰,呵问,“大胆!当哀家是好欺的?!一句不知道就想搪塞过去?!”
“臣妇不敢!”姜老夫人吓得一个哆嗦,惊惧的脸上甚至连皱纹都在战栗,眼珠乱转,额头冒出白毛冷汗,下意识推脱攀扯,“兴许是当年奶娘起了恶念替换了孩子……”
理由虽荒诞,但当年的奶娘确实在儿媳妇诞下孩子后不知所踪。
不敢擦拭大颗大颗不断往外冒的汗珠,姜老夫人脸上深深的沟壑几被填满,空白的脑子慢慢运转……一个荒唐又大胆至极的念头在心头浮现……
“哦,你的意思是奶娘拿了自己出身卑贱的女儿替换了姜府嫡女?”徐太后冷厉的问话,打断姜老夫人混乱的思绪。
“是!”姜老夫人下意思回答,而后仿佛有什么更加可怕的猜测催逼着她,她惊惧之下再次强调,“娘娘明鉴!都是那心生歹念的奶娘贪图荣华,将女儿换了我堂堂姜府嫡长女!”
她怀疑,卿丫头乃是柳氏所出。
相似的眉眼,相似的性情,这些年两人一个府上的嫡长女,一个后宅姨娘,却相处得分外融洽和睦,以往她觉得是两人投了脾性,从未往他处想过,可如今被人点出卿丫头不是徐氏所出,她一下子便怀疑柳氏。
柳氏当年投奔她住在府上,和怀仁之间的眉眼官司她一清二楚,怕惹怒徐氏,她将柳氏另安置在京郊别院,倒是有几月不曾相见。
算算日子,卿丫头定是那时候怀上的。
当时柳氏身负婚约,若传出卿丫头生母为她,那一顶奸生子的帽子是摘不掉的。
相比之下,还是奶娘之女,名声上更好些。
“姜卿是奶娘之女?”徐太后问。
姜老夫人浑浊的眼珠包裹泪,只能咬牙认下:“是!”
“祖母?!”
姜卿不敢置信高呼。桃花眸子里即刻浮起一层薄薄水汽,泫然欲泣,似悲死伤,让人格外不忍。
“卿丫头,”姜老夫人的心被孙女的眼泪打得稀碎,可为了她着想还是别开脸,“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孙女。”
不管卿丫头生母是谁,都是儿子的女儿,都是她的孙女。
只能委屈卿丫头了……
金尊玉贵长大,她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姜老夫人心疼得面色发白。一时间,竟暗自埋怨上让她处于此间境况的徐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