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郭嘉收到了一封有关曹操的父亲曹嵩的情报。也是自那日起,郭嘉开始对外称病,卧床不起。
情报写的是曹嵩携曹操的妻子儿子,由琅琊郡借道徐州前往兖州,然而,心思敏捷的蠨蛸卫,在此之外,刻意将徐州二字描红圈出。这无疑是在提醒郭嘉,前不久曹操和陶谦刚打过一场仗,因为此,陶谦很有可能对曹嵩一行不利。
杀了曹嵩又怎样?一拿不下兖州,二还会引来曹操彻底的报复,郭嘉觉得陶谦作为一州之长,应当不会这么意气用事。然而,当他又看到有关曹嵩的另一份情报时,心中还是揪了一下。
曹嵩从不是廉洁之人,当初那几个月的三公之位,还是他花上万家财向朝中买的官。这次举家前往兖州,他定然会带上所有的家当,就算陶谦不动手,碰上青徐之间落草为寇的黄巾残部,也是危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郭嘉立刻遣人赶往徐州暗中保护。下了命令之后,却仍觉得不放心,于是便拜托华佗和曹氏与自己演场戏,由他亲自赶往徐州。
既然他和曹操是因为自己父亲之事结缘,那么救下曹操的父亲,也当是彻底还了那份人情。
然而,让郭嘉的大为意外的是,陶谦竟真的就这么动了手。为了些许钱财,为了一口怒气,就干出如此愚蠢之事,置百姓于战火之下,这样的州牧,爱民与否,郭嘉实在懒得评判。
顾及着曹老太爷的身体,马车走的缓慢,待到了徐州边界时,就接到了曹操连克十城的消息。身经百战的青州兵对上未打过几年仗的徐州兵士,胜负早就确定,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就取得如此战果,难免让郭嘉对曹操的统兵有方有了更深的了解。
“老太爷,再往前走这条道就要到战场了。他们会送您回兖州,嘉得前往军中,就此别过。”
“吾不惧刀剑,速送我去阿满处!”曹嵩实在是无法对郭嘉放心。曹操与他来往的书信中从未提到此人,此时他一离开,谁知道前往的是兖州还是黄泉路。
多疑真是个遗传病。郭嘉暗暗想到。曹操之多疑履见于史册,作为他的父亲,曹嵩看来也不遑多让。
“曹老太爷,恕嘉不能答应。”看到曹嵩陡然犀利的目光,郭嘉叹口气,耐着性子详细解释道,“主公好不容易有理由攻打徐州。若是此时带你过去,主公便师出无名,为了你儿子的大业,且信嘉一次,可好?”
曹嵩自然不会做任何有损曹操利益之事,但对于郭嘉的话,他还是半信半疑:“陶谦那个老匹夫本就想杀了我,纵使他奸计未能得逞,这个仇难道就不能报了吗?”
“杀父之仇与冒犯之礼,这个差别,老太爷应该清楚。”郭嘉继续耐心道。曹嵩在官场中浸润多年,这些道理,他总该懂。
又是一番苦口婆心的解释劝说,曹嵩总算勉勉强强答应了这个安排。郭嘉目送着马车远去后,默默擦了滴汗。和多疑的人打交道,当真是累。
“走吧,阿雾……骑慢点。”
“知道啦。”
于是,两匹马以比闲庭散步还闲庭散步的速度向远方的曹军大营驶去。郭嘉握着缰绳,暗暗思考着等一会儿遇到另一位多疑的人,该费他多少口舌。
荀攸看到郭嘉前来营中十分惊喜,但很快,他便告诉郭嘉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曹操下令,但凡城中百姓抵抗,破城后一律屠城。
“攸劝了主公,但劝不动。”荀攸苦笑一声,叹道,“这屠城百害而无一利,只是主公此刻悲愤交加,很难听进去我们的话。若是小叔在还有可能,只是现在——”
“……嘉去劝吧。要成大业,主公怎可如此意气用事?!”
“奉孝。”荀攸拉住郭嘉,摇摇头,“不可,主公昨日就已下令,任何人再提此事,军法处置。”
看了一眼重兵把守的主营,郭嘉眯起眼,语气轻快:“放心吧。这其中的道理主公都明白,只缺个人给他铺个台阶。”
荀攸还想再劝,郭嘉却已经往曹操大帐方向走去。荀攸想到曹操对郭嘉前段时间的关心,就算郭嘉劝说无果,应该也不会对郭嘉如何。而郭嘉的性子,也从不会干让自己吃亏。他估摸着应当出不了什么事,便未再拦。
待得到应允后,郭嘉掀开帐帘走入大帐。此时,曹操正坐在案后看着行军的地图,眉心一片通红,一看便知其人深受头痛的折磨。
“奉孝,孤听你府中下人说,你卧病在床,这片刻功夫,身子便好了?”一听这语气,郭嘉就知道曹操此时心情有多糟糕,以至于句句带刺。
不过郭嘉倒并不在意,反而笑嘻嘻的接着曹操的话道:“有劳明公关心。嘉前几日身体不适,如今好了些,便急忙赶到军中,为明公分忧。”
“分忧?那便不必了,如今孤的军队势如破竹,不出几个月,这徐州便该易主了。”
“明公有如此信心,想必是军粮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郭嘉顿了一下,似是疑惑道:“兖州虽然已经开始屯田,可如今并非收获的季节,军粮究竟能从何处补充?还是说——”他望向曹操的凤眸,语气淡淡,毫不留余的点破曹操的心思,
“明公是想就地取材,直接将徐州百姓家中的粮食充作军粮。并且同时,以屠城为威胁,逼迫剩下的城池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