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午时,郭家子弟齐聚一堂,却完全没有前几天时的热闹。谋害老太尊和郭檩这件事的内幕只有以郭焱为首的几个主事人知道,此刻他们分坐在案后,脊梁直挺,面色阴沉,连带着其他人也屏气垂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坐在角落里的几个人耐不住这沉闷的气氛,互相小声道:“你觉得表兄一会儿能拿出证据吗?”
“说不好。不过我总觉得表兄拿出证据也没用。这几天外面的传言沸沸扬扬,这回表兄怕是真的得……”
“什么传言?”
“你居然不知道?!外面都在传,说内情是表兄指使那个丫头下毒,阳翟城都传遍了。”
“可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诡异。本来老太尊特地来这里就……”
“安静!”
郭家的几个小辈立刻噤了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金乌西飞,主角却迟迟未到。窃窃私语像阴湿处的野草一样在堂中疯狂生长,郭焱的面色变得愈发难看,李氏看出他的心思,低声对婢女道:“你去看看嘉儿是怎了——”
话还没说完,堂中的却突然静了下来,李氏抬头看去,见一人个衣着朴素,却器宇轩昂的人走了进来,不像仆人到像是侍卫。
“郭公,这是我家主人予你的信。”
此人虽是敬称郭焱为“公”,但举手投足并未有丝毫低人一等的卑微。仆人接过竹简,将它奉给郭焱。
此时,郭焱还在暗笑自己真是有个贴心的好侄子。他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的蟏蛸,如今,倒是主动送上门来。
他忍着即将胜利的喜悦打开竹简,才扫到一行字,突然“砰”的把竹简阖起。一屋子人都奇怪的望向他,可他却已再无暇在意。
他失态的喊道:“让你家主人出来!”
实在不能怪他举止失措。这竹简上所写的每一个字,都关系着他与郭家的命脉。不能留!郭嘉,所有知情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郭公真是好大的脾气。”这时,一人缓步走进大堂,却并不是郭嘉。这个陌生人剑眉凤眸,墨衣玉冠,神情似笑非笑,令人捉摸不定。他只是孑然的站在那里,堂中所有人却犹如千斤压顶,各个低眉顺目,生怕被此人看见。
主案后的郭焱亦是心惊不已。郭檩凭什么能网罗到了这样的人……不,不对,这种气势,这种魄力,哪会甘于屈居人下。
“请问贵客是何人?来我郭家前怎也不唤仆人通传一声。”不自觉地,郭焱的语气客气了许多,身为家主的盛气凌人,不知何时丢得无影无踪。
曹操眼皮微抬,比深渊还要阴沉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郭焱的脸上。这是上位人俯瞰奴仆的目光,轻蔑之情显而易见。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郭焱可谓是丢尽了面子。他的脸逐渐涨红,双拳几乎攥出血。正当他将要忍不住发怒时,却听对方轻笑一声:
“沛国曹操,受友人相邀,近日客居在别院。”
曹,曹操?!
住在别院的竟然是他?!
郭焱顿时想起,之前似乎听说过郭檩与曹家有些来往,但他一直以为顶多是生意上的事情,能接触到的,也不过是曹家的支系。他怎么也没想到,郭檩认识的人,是曹操。
先不论曹家如何,单是曹操此人,就足够让他们忌惮了。任谁都忘不了曹操当年用五色棒生生打死了权倾朝野的蹇硕的叔父,也忘不了曹操当济南相时杀掉的那一堆豪强。曹操和他父亲不一样,或者说这个人和一般世家子弟都不一样,他的性子实是霸道的厉害,完全不知道收敛为何物。
“原是曹公子。”定下心神,郭焱强撑起一个笑容,“只是,这是郭家的家事,还望曹公子不要插手。”
最初的震撼过后,郭焱已定下了心神。
曹腾去世之后,曹嵩为人中庸守成,曹家的势力大不如前了,所以他在不得已要放弃与曹家联姻时,也没有太多不舍。曹操闲赋在家,在朝中树敌众多,真论起来,身份还比他低了不少。最重要的是,曹操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曹嵩的主意。一个主张韬光养晦的人,是不会随意插手世家内部的纠葛。
那么,他也不必那么害怕曹操。且不说竹简上的秘闻,他筹谋多时的蟏蛸已近在咫尺,他绝不允许功亏一篑。
郭焱调整了一下表请,让笑容自然一些。接下来他应该再更硬一些,最好能让曹操认识到其中的麻烦,自动选择退让。待事情了结后,他再私下与曹操交涉,许下重金买过那些秘闻。
曹操将郭焱前后的变化看在眼里,却毫不在意。今天这场戏的主角,可还差了一位
未几,他如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孟德不可插手,那若是袁某,可否冒昧管管郭公的家事?”
来人缓步踏入厅中,他头戴紫玉冠,身佩玉环香囊,就连外袍的边角,用的都是明黄缎捻金丝,可谓价值千金。与曹操不同,此人举手投足间皆是张扬贵气,纵使作揖的礼节毫无差错,也只会让被行礼之人诚惶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