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最先浮现出来的，是中原中也那张暴怒的脸。

他手紧紧握住，似乎在拼命克制自己的手，太宰治子无聊地猜测着什么时候这家伙能突破那层“不打女性，尤其是不女性同伴”的屏障，货真价实地朝自己挥出拳头。

“首领说你做任务做到一半人就没了。”中原中也最后很疲惫地说，“三个小时后我在河里找到了你。”

“嗯嗯。”她状似乖巧地点着头。

“嗯什么嗯，我上次把你捞上来的时候就跟你说任务途中不要跳不要跳，你答应了，然后呢？”

“这又不是我的错。”她狡辩道，“是河水太美了呀。”

“美美美，你看看你的裙子。”中原中也没好气道，“都快泡发了，你现在没感冒全靠我给你披的衣服！”

太宰治子全身都在滴水。

这次是一个搜集情报的任务，不是几天前的跟某个同行谈合作。一直闷在各个会客厅的太宰终于有机会可以出来逛街，顺便入个水。

她在水里漂流，眯着眼睛感受河与阳光，一个多小时后，把她捞起来的中原中也正一边拧着衣服，一边没好气地骂她。

中原中也的异能力是重力，如果是其他人，他大概可以滴水不沾地把人捞起来，但是偏偏是太宰治子。

她的异能力［人间失格］能是反异能，可以清除一切异能效果。所以中原中也只能下水，以裤子衣袖湿透为代价，把那个好像快在河里睡着的少女捞起来。

中原中也几乎每周都要捞这么一次，他都已经快习惯了，但是看着才警告过的少女没过多久就又固态复发，他还是忍不住手痒。

“中也。”太宰治子撑在背后，没管自己湿得发沉的裙子，腿伸得笔直地坐在岸边，“你知道奥菲利亚吗？”

“……不认识，那是谁？”

“她是天仙，是灵魂的偶像，是最迷人的奥菲利亚。”太宰治子轻晃着脑袋，声调像在唱最凄美的歌剧，

“她青春靓丽，受人唾弃——她一袭盛装，伴着鲜花，自溺河底。”

“伴～着～鲜～花 ，”她轻快地用都节调式唱了起来，“自～溺～河～底。”

“听起来好美呀中也。”

中原中也勉强把衣袖拧到了自己能接受的程度，将其拍了拍展平整。太宰治子舒缓地在岸边躺了下来，双手摊开，唱着自己编的歌。

中原中也看着她，看她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她的眼眸在阳光下会是一种很柔和的蜜暖棕色，夹着点赤调，像加拿大的枫糖。

她的裙子披散开，每一个褶子都服帖地挨着腿。事实上，在mafia依旧坚持穿百褶裙的女性可能也只有她了。

太宰治子的上身还披了件西装外套，很长，被她和被子一样地盖在身上。她还把它拉起来嗅了嗅，评价道：“有股酒味，噫，好难闻。”

中原中也脸涨红了，咆哮道：“嫌弃就给我还回来啊死青花鱼！”

“嘿嘿，不要，略略略。”太宰治子把外套拉下一点闭上眼睛，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这样的太宰治子太过温暖，像个还在读书的高中生，每天上课，偶尔捧着奶茶来河边坐坐，思考哈姆雷特与奥菲利亚。

而不是mafia的干部预备，生活在危险与阴谋中。

中原中也在她身旁沉默，微微皱眉，犹豫几下，最后在她有些惊讶的目光里躺在了她旁边。

“搞什么呀蛞蝓，你挡住我位置啦，走开走开。”

岸边平整的地方并没有多少，中原中也再一躺下来，立刻把太宰治子本来的位置抢了一些。她的手因此没法摊平伸直了，朝中原中也的身上锤了几下，能感受到他硬邦邦的肌肉。

“别打我。”中原中也嘟囔道，朝旁边挪了挪，“啧，青花鱼。”

记忆最后停止在中原中也那有些不耐烦的脸上，钴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她。

“……”他最后说的话模糊在了风里。

太宰治子睁开眼睛。

她艰难地喘了口气，感到脑袋在一突一突地疼。她抱着头翻了个身，等待阵痛过去。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眼前的一小格地面上，漂浮着灰尘。太宰治子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她睡了一个多小时。

和吉野顺平道别之后，她就回了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分校睡觉。这里几乎都是课桌椅，被她搬在一起搭了一张很简易的床，睡一会儿还好，久了就腰酸背痛。

她记得自己以前在mafia从来都是在办公室里睡觉，特别定制的沙发舒服到能陷下去。另一段记忆里的学校生活则是睡这种教室椅子，同样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现在，太宰治子揉了揉自己的腰，遗憾地发现假的记忆果然真不了。

她跟这种木板椅天生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