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长得漂亮的人都有特权,但还要看看前情提要。
如今是严厉打击资本主义风气的1969年,美丽没用,会干活才是王道。退一万步讲,就算现在的人愿意欣赏美人,也不会对楚酒酒这样的美人起什么心思。
谁让她才九岁呢。
楚绍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这辈子没跟任何人这么亲近过,楚酒酒扑过来的时候他都懵了,没想起来躲开,现在想躲了,可对着那张满是依赖的小脸,他突然发现,自己张不开嘴。
他张不开不要紧,有人张得开啊。
张富来,也就是那个被楚酒酒两次打断话头的人,彻底的怒了。
他在村里一向横着走,男孩追随他,女孩害怕他,冷不丁出现一个不把他放眼里的,他当然受不了,一把扯上楚酒酒的后领子,张富来用力把她往后一拽。
“哪儿来的野丫头,滚开!”
楚酒酒发育晚,九岁的年纪,却只有八岁的个头,再加上她瘦,身子就像纸糊的一样轻,张富来干惯了农活,手上没轻没重,这一下子,直接把她从地上提溜起来。双脚离地,楚酒酒慌了一瞬间,无措的望着楚绍,嗓子眼里的救命二字还没发出,她就被张富来扔了下去。
脚腕一扭,楚酒酒跪在地上,膝盖顿时传来疼痛。
天地良心,张富来真的只是想把她扯开,谁知道她这么轻,看在外人眼里,就好像是他把人粗暴的扔了出去。
周遭突然安静,所有人都看着坐在地上的楚酒酒,后者抱着自己的小腿,眼泛泪花,膝盖上都是尘土,还有一道道的血痕,她心疼的吹了吹伤口,然后仰起头,委屈的看向楚绍。
“疼……”
楚绍望着那张全然陌生的脸,脑中那根名为理智、时刻高度紧绷着的弦,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断了。
张富来没底气的狡辩:“跟我没关系,是她自己摔倒的。”
“砰!”
回应他的是一记拳头,眼泪鼻血顿时全都流出来,张富来嗷的惨叫一声,“楚绍,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张富来气急败坏:“奶奶说得对,你是坏分子的儿子,你也是坏分子!我今天打死你!”
楚绍立时狞笑一声,“好啊,你最好打死我,你要是不打死我,死的就是你了!”
一转眼,楚绍和张富来就扭打了起来,张富来比楚绍高,还比楚绍壮,却总是被楚绍按着打,旁边的两个男孩愣了一会儿,后来还是张富来杀猪一般的喊你们都是死人啊,他们才反应过来,想要加入战局。
楚酒酒却不会如他们的意,她惊讶的看着一言不合就跟别人打架的爷爷,连膝盖的疼都忘了,连忙爬起来,顺便抓起一把地上的石子,专往这些人的脸上砸。
她砸的又准又狠,张富来脑门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她砸着,还不忘了喊:“救命啊!来人啊!他们要打我,快救我啊!——”
帮打架的那俩人都看呆了,楚酒酒一边用力的往他们头上扔石子,一边声音凄惶的尖叫,仿佛她已经被众多歹徒逼到了墙角,尤其最后一个啊字,啊的尖利凄凉,啊的脆弱悲惘,三短一长节奏鲜明,啊出了高度,啊出了境界。
伴随着这个啊字的结束,他们好像听到了各家各户夺门而来、解救受害无辜幼女的急切脚步声。
张富来和楚绍,一个躺在地上忘了挨揍,一个骑在身上忘了揍人,张富来叹为观止的看着楚酒酒,“乖乖,你他娘的是真厉害。”
楚绍也吃惊,但在别人更吃惊的情况下,他就显得很淡定了,甚至可以完成暂停的动作。一拳砸在张富来的鼻子上,楚绍蹭的站起来,临走还不忘了踹他一脚。
“闭上你的臭嘴!”
说完,他快速往山上跑去,他跑的特别快,一看就是惯犯,张富来捂着鼻子哎呦哎呦的叫唤,这回后面是真的有人出来了,隔着特别远就往他们这喊:“怎么回事?!”
楚酒酒呆在原地,反应一秒,才明白过来她是被爷爷抛下了,看看身后,再看看脚下,不需要思考,楚酒酒拔腿就去追楚绍,张富来想让别人把她拦下,可是嘴一动,鼻子更疼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楚酒酒跑掉。
山下的热闹和喧嚣,好像跟山上没有一点关系,楚酒酒刚跑进来的时候,还一心记挂着追楚绍,等她深入到密林中,她就把楚绍彻底忘了。
翠绿的叶子随处可见,脚下的泥土湿润又松软,混着淡淡竹香和土腥气的味道争先恐后钻进鼻尖,这和城市完全不一样。迈过比她小腿都粗的葛藤,楚酒酒来到一块有阳光照射的地方,她站在那,仰头看向众多竹子和树木堆簇出来的方寸天空。
气味会变,受伤会疼,仰头看天、瞳孔会被浓烈的太阳灼烧。
好像……不是梦呢。
下意识的,楚酒酒伸手摸向了外套的口袋,里面有个圆鼓鼓的东西,楚酒酒眨了眨眼睛,刚想从口袋里把它掏出来,身后却传来踩断木枝的声音。
楚酒酒转身,看到早就消失不见的楚绍,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了出来,这片山林就像是他的家,而他看向楚酒酒的眼神,也像是看着闯进自己家里的陌生人,十分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