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似哭不哭的一张小肉脸，编的麻花辫有些毛躁，大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眨着，鼻梁翘挺小巧，皓齿朱唇，可嘴角却有油渍，皮肤微微黑黄，还有几颗星星点点的雀斑。

杨氏不会轻易放过阿菓：“你刚出生时，洪老赞你粉雕玉琢，你看看你现在跟这四个字沾边吗？每日里出去疯跑乱颠，晒的跟黑炭一般。你哥哥都比你白！你再看看你的头发毛毛躁躁，枯的跟干草一样。用饭时不够端庄优雅，嘴角居然还有油渍。还有你现在的坐姿畏畏缩缩，你以前的规矩都是这样学的？郝嬷嬷当时连巴掌都舍不得打你，你娘我在你这个年纪学规矩时教引嬷嬷都是拿棍子打的！”

“我..我...”杨氏的话如漂泊大雨，将阿菓拍打的都懵了。

重新坐回椅子上，杨氏摸了摸今日清晨从妆奁里重新拿出在侯府掌家时的缠金枝红宝石戒指，压下心中感慨，冷笑道：“你不愿意学也得学，愿意学那就更好！我是为你将来好，不管你懂还是不懂。恼我也好，怨我也罢。只是别想着装病躲懒，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得给我学。也别想着找别人给你求情，谁要是求情那便是要害你，我第一个不答应。真有能耐就学好了给我看看，到外面胡闹耍乐算什么本事。现在就回你自己房间去把自己捯饬干净了，一刻钟后来我屋里学规矩。听到了吗？”说着杨氏重重拍向桌子，咚的一声，茶杯盖子都震掉了。

阿菓何曾见过母亲这阵势这气派，已经被威慑的迷迷糊糊了，听见这声响儿才惊醒梦中人，舌头都打了结，吱吱唔唔的道：“听...听见..了。”拔步就往自己卧房跑去。

杨氏看见自家闺女的傻模样，便觉得可爱可笑。待她跑远了才笑出声，却看见郝嬷嬷正热泪盈眶的看着自己，杨氏惊道：“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夫人，我..我没事。”郝嬷嬷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夫人刚刚不怒自威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以往您当侯夫人的时候，好多年没见您这么意气风发了。”

“嬷嬷，这些年我让你担心了！我也明白了我不能这样自暴自弃，我得拿出我自个儿的样子来。”杨氏眼框也微微泛红，却还是先安慰郝嬷嬷。

郝嬷嬷听见杨氏如此说，心中大为欣慰，却也有些担心阿菓：“夫人，今日阿菓也是有些吓着了，等她反应过来这样逼着她，是不是...”

杨氏轻轻捂住郝嬷嬷的嘴，又起身把房门关上，凑近嬷嬷几步道：“侯爷说我们有望回京。”

“天阿！这是真的？咱们还能..能回去？”郝嬷嬷心中震荡，十分激动，连手都微微抖了起来。

杨氏连忙拍了拍郝嬷嬷的后背，又紧紧握着她的手平复心绪：“那事儿他不便多说，但咱们的日子可算是有头了！不过还是小心些，别显露出来。”

郝嬷嬷潸然泪下，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夫人，这可算是苦尽甘来了。您和侯爷还有麟哥儿、阿菓都是有福气的，好日子都在后头等着咱们呐！”

“是，苦尽甘来！回去是指日可待了，但全家我最是不放心阿菓，振麟七岁之前都是在侯府，这八年又随着侯爷历练，他是长子不愁他将来没出息。可是阿菓是一天都没在侯府呆过，若真的回去了，就她那个样子说错一句话儿，走错一步路都不知道让多少人看笑话。更何况那些阴谋诡计，她连看都没看过，着了别人的算计，我可怎么活阿！”父母爱子则为其计深远，杨氏说着想着，竟把自己弄哭了。

看着杨氏如此模样，郝嬷嬷也不禁深深的自责，有时太心疼阿菓反而是害了她：“是我的不是，老婆子总觉得阿菓命苦，明明是千金小姐却生在这乡野，便对她多有纵容。殊不知这样做对阿菓的害处。夫人放心，今后我一定把阿菓的规矩教好。”

“嬷嬷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以后你我一起好好督促她。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我与嬷嬷共勉。”杨氏已经下定决心好好教导阿菓，再不心软。

“砰”一声关上房门，阿菓大大的喘气，回想刚刚的一幕真是觉得瞠目结舌，她从没看过杨氏那副模样，跟水月庵的灵智师太有些相似的威严。

阿菓明白现在是肯定惹不起了，还是乖乖听话，以后再想办法吧！不敢再耽误下去，急忙换了身新衣服，散了辫子重新编上，又洗了一把脸。阿菓照着镜子打理不妥帖处，来不及细想，便匆匆回到杨氏房间。

看着整理妥当的阿菓笔直的站在桌前，杨氏与郝嬷嬷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现在咱们就开始吧！”从绣有岁寒三友图的蓝底包袱中拿出一根红线上面系有铃铛，一张薄纸，还有一个大茶杯。

郝嬷嬷分别将红线绑在阿菓的双腿上，薄纸夹在阿菓膝盖处，又在茶杯中倒了些水放在阿菓的头上。这一通举动，让阿菓有些不明所以，眼珠转到杨氏身上问到：“娘，这是干什么？”

杨氏只微微一笑，喝了一口刚泡好的六安瓜片：“之前郝嬷嬷教导你，心疼的都不舍得责骂，再加上你顽皮好动，所以你的规矩只学到了皮毛。今天咱们开始重新学，先从站立开始。直而不僵，柔而不虚是关键，头顶的水不能洒，杯不能掉。红线绑腿若有不稳铃铛就会响。双膝夹住薄纸别让纸落在地上。这些你记住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阿菓的苦日子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