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在八年前搬到了长望村,因为村子里都是土生土长世代居住的本地人,所以便买了靠近后山的一处闲地盖了座两进小院。
青砖大瓦的两进小院与平常的村舍相比已经是让村民们打心眼里羡慕了,但因陈延卿杨慧夫妻二人出身不凡,即便如今身处困境大不如前也比平常村民讲究些。
儿女各自有单独的卧房,郝嬷嬷一间,陈杨夫妇二人的卧房比他们几人的还要大些。还有一间当作书房以便父子三人读书学习,更遑论厨房、净室。
如此一来,这小院就不够宽敞了。只能在会客的厅堂中间加了一道屏风,一分为二,一边待客一边用饭。
陈延卿洗漱完毕换了身家常袍子,走进饭厅,看见杨氏正在摆放碗筷,坐在主位上示意杨氏不必操劳先坐下用饭。
郝嬷嬷端着刚出炉的甜汤放到饭桌上,陈延卿和杨氏皆已落座,郝嬷嬷看着杨氏刚想说话。
陈延卿便先一步开口:“嬷嬷,咱们先坐下吃饭吧。那两个孩子多饿一会儿也不打紧的。”说完就率先动了筷子。郝嬷嬷也只得作罢。
杨氏先望了一眼郝嬷嬷又转望陈延卿,抿了抿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低头用饭。
食不言,寝不语。等到饭毕郝嬷嬷匆匆收拾完碗筷,又快步进了厨房。
阿菓贪玩,受罚的次数不少。郝嬷嬷心疼阿菓,每每都留些饭菜,偷偷送去。陈延卿夫妇对此心知肚明,却由着去了。
书桌前,阿菓懒懒散散的抄书,但脑、身、心、胃早已飞到了厨房。忽然听到有蹒跚的脚步声,心中大喜:嬷嬷终于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阿菓再也按耐不住,飞快的冲到门前,伸出一个小脑袋,嘴角大大上翘压也压不下去,对着郝嬷嬷招手:“嬷嬷,快来!”
郝嬷嬷看见阿菓招呼她,心里不住的赞叹:我们家阿菓真是聪慧,知道我老婆子要来便早早出来迎我。
其实阿菓生性活泼顽皮,时常贪玩犯错,故杨氏罚她抄书是磨砺她的浮躁。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挨罚已是常事!
可郝嬷嬷心疼孩子,知道杨氏也是为了教育孩子不能反对,所以每次阿菓受罚郝嬷嬷都偷偷来送饭菜不让孩子挨饿。
次数多了大家都心照不宣,而郝嬷嬷心里疼爱阿菓,看她哪哪都好,所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嬷嬷眼里出班昭。
迫不及待的打开食盒,红槽排骨,煎酿三宝,豆鼓香麦,还有一碗糯米粥。阿菓眼里放光,撒开手脚就不住往嘴里塞:“嬷嬷,你真好...哥哥吃了吗?”
郝嬷嬷慈爱的看着阿菓,拍了拍她的后背:“先给你哥哥送完才来的你这儿,慢点吃,别噎着。”
月牙早高挂柳梢,微风吹拂着枝条。
陈延卿看着妻子坐在梳妆台前散髻卸妆,
转身关上房门,缓步上前握住那纤弱的肩膀,轻唤杨式的闺名:“阿慧,这些年苦了你了!”
话音未落,杨氏就已眼眶泛红。往事历历在目,一一回顾,只觉得能够在这跌宕曲折的半生有身后这个人能够陪伴依靠无比的安心。
“这几年....你我风雨同舟,最危难的时刻你也不离不弃,还九死一生诞下阿菓。我心里一直记得你的好,可若有事你也不要藏在心里,不管如何还有我在。”陈延卿看着镜中的人,心中是满满的自责内疚。
杨氏在饭桌上就已经猜到郝嬷嬷将今日之事告诉了陈延卿,她明白这两个人都是真心对她。
深深叹了一口气:“诶...我知道你和嬷嬷担心我,近一年多以来我总是遇见些小事便大发脾气,明明之前并不这样,可我却偏偏控制不住自己...”说着,杨氏转过身抬头望着丈夫的脸。
即便光阴如梭,世事无常,这张脸跟处见时的俊逸不凡没什么区别,磨难更令他添了成熟男人的稳重,朗目如星,骨子里生来的威严傲气怎么磨也磨不掉。
杨氏收回目光,:“归根结底是因为我害怕我们再也回不去京都,害怕你一身才干不能施展要在此处终老,害怕我们的孩子这一生也消磨在这个小村庄。我太害怕了,有时候我宁愿浑浑噩噩过完这辈子也不愿去想这些,可是由不得我不想。八年!八年了!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