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这对话颇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此刻,宁飞影并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他对沈泽说“家主,最近城里不太平,我送李掌柜一趟。”
沈泽并未深究宁飞影这反常行径,只是点头道了声好。
“上次的蜜饯,味道还不错。”
李言乐刚下了台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话,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她回过头,朝身后那人展开一个笑容,语气轻快道“你若还想吃便让人来拿,就当利息好了。”
待马车驶出了一段路,李言乐问宁飞影找她何事,宁飞影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叶暗纹的锦袋递给她。片刻后又觉得有些不对,愣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
李言乐奇怪道“难道没事吗?你若仅是想送我一程,应当不会那么慌张。”
宁飞影心中暗叫不好,李小娘子都看出来了,师兄肯定没被他糊弄过去。哎,得再想个说辞糊弄师兄。想到这,他再开口语气便有些怏怏。
“就是这把剪子,我不过轻轻地碰了一下,这刀柄就掉下来了。我想这是你的东西,你肯定会修。言乐妹妹你一定要帮我,千万别让师兄知道。”他想到师兄当初非要争这剪子的模样,想必是真的喜欢,他若修不好可就惨了。
宁飞影一拿出锦袋,李言乐便认了出来,那是沈泽拿来装她那剪子的。
“什么?你把我的剪子弄坏了?”李言不由提高了声音,语气也有些重。她立马将剪子从锦袋中倒出查看。
这把剪子,是李言乐娘亲的遗物。她第一次见到这把剪子时不过五岁,当时她正在院子里玩竹蜻蜓,竹蜻蜓落到了爹娘房前,她便跑过去捡,一个没站稳摔进了房间里。那时李夫人正在房内,听到门口有声响就出来查看。
一见到李夫人,小李言乐立马哭了出来,倒不是摔疼了,只是因为被门槛绊了一跤,她觉得委屈。小李言乐一边哭一边爬起来跑到李夫人面前张开双臂。李夫人蹲下身将她拥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哭了一会,小李言乐瞧见床上有个没见过的小盒子就吵着要看。李夫人将她牵到床边,打开盒子,拿出一个用缎子包着的东西,接着便没了动作。见状,小李言乐疑惑地仰头去看娘亲,娘亲眼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阿娘,这里面是什么呀?”
慕蝶轻轻地揉了揉小李言乐的脑袋,答道“这是你爹爹送给娘的东西。娘和爹爹在渭城相遇,那时我们见了不过两面,他就做了这个小物件,非要送我。”李夫人说着打开了缎子,将里面的东西放到了小李言乐手里。缎子包着的是一把很小且长得有些奇怪的剪子。一般剪子的刀刃只有内侧开刃,可这把剪子不仅双侧都开了刃,刀刃还很长,占了整个长度的五分之四。而那刀柄是小到只能伸进一根女子的手指的小环。
“哦,那这是定情信物。”小李言乐奶声奶气道。
听了这话,慕蝶噗呲一笑道“定是你爹教你的。那时候,娘年岁尚小,行为不免有些张扬骄横,即使是在人才济济的渭城,也还有些名声。”
说完这话,她似是陷入了回忆,良久才感叹了一句“渭城很好,真想回去看看。”
“那就让爹爹带娘去,也带上我,我也想去看看。”
见到娘亲说起往昔时眼中动人的神采,五岁的李言乐对渭城也生出一些向往。
慕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握着女孩儿的小手道“娘亲过几日要出远门,言乐乖乖在家,可不能跟着爹爹捣乱。”
即便是如今的李言乐,或许仍不明白,人们说想念某地,其实是怀念曾在某个时间里,在那里的自己。故地重游易,却无法重现往日时光。
第二次见到这把剪子,是李言乐十三岁那年。那时,李景祺的病已是药石罔效,可慕蝶并不死心,她听闻极北之地有神药,便决定出门去寻。临走前,她将这剪子交给李言乐,说自己这一去怕是要月余,嘱咐她好好照顾爹爹。慕蝶这一走便是两个月,连封信都未曾寄回家中。李言乐那时心中已是慌乱,可又怕病重的爹爹多想,并不敢有所表露,好些时候只敢偷偷躲起来哭。
慕蝶离开的第六十七日,李景祺的精神突然好了许多,当晚,他喝过药后还有精神同李言聊了好一会。那是六十几日来李言乐最开心的一日,她伏在爹爹腿上同爹爹谈天,说等娘亲回来了,要爹爹带她们二人去渭城游玩,说着说着想她又到娘亲现下全无音讯,有些难过,只好别过头看向床尾,默默哽咽,后来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李言乐被日光唤醒,她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去看爹爹,却发现床上整洁得像是没无人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