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转瞬即逝，李言乐将房中之物归为原位，又从侍女口中得知沈泽此时正在西边的双清园，便去寻他。

要说这聆鹤山庄，算得上是南方园林的典范。山庄中多水池，曲廊蜿蜒于上，亭台楼阁相错，楼中雕纹繁复而不错杂。只可惜如今正值深冬，树木凋零，难免有些萧瑟，前几日雪还未化干净时，更是清冷。李言乐以为，待到春日新叶萌发，楼台绿树与流水相映，这山庄定十分好看。她又想起先前听玖玖说，元宵后城中不少大户都会开放自家园林，任士庶赏玩。不知聆鹤山庄是否也在此列，若是的话，开春了跟冉姐她们一道来踏青倒是不错。

这般想着，她便走到了双清园。沿着石子小径，穿过一片相互掩映的芭蕉青竹，她最终在池边一座低矮石山旁寻到了沈泽。他静静地立在那，双手握于身后，微微弯腰，站姿算不上规整却自有一种随意风流之感。因着被日光镀了一层柔和的浅金色，他整个人看着不似常日里那般冷傲。

听到动静，沈泽直起身，目光从石山上移开，看向来人的方向。

两人目光相交，李言乐先出声唤了一声沈家主。

“这便走了？你当真是满眼满心都是那铺子。”沈泽说着话，目光又落回了原处，抬起右手往面前的石块上洒了些什么，而后拂了拂手掌上的碎屑。

“那是自然。咦，这是你养的麻雀吗？”

李言乐走近了，看清石山侧面与沈泽腰平齐的地方有一块较为平滑的石块，那上面站了只小麻雀，正蹦蹦跳跳地去啄米粒。沈泽伸手逗弄，它也不怕，与之颇为亲近的模样。她有些奇怪，养鸟之人多爱八哥、画眉此类，她从未见过养麻雀的，尤其是沈泽这般身份，养个金丝雀或是鹰隼才是应当。

“不过是借住几日，今日便走了。”沈泽说着，略微侧身转向一旁站着的李言乐，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二人离去后不久，石块上的麻雀轻啄了两下羽毛，左右蹦了几下，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沈李二人在曲折的游廊之上行了一会，李言乐瞧见前方有两位身着绿衣的人儿，隐约听她们谈到元宵、情郎、踏青这些个字眼。

见到来人，正嬉笑打闹的侍女忙收敛了脸上过于洋溢的笑容，摆正姿态，垂首恭敬地喊了声家主。她们等了一会，见沈泽并无吩咐，才行礼退下。

两人复往前走了没几步，侍女们的嬉笑声又远远地传了过来。李言乐不由低笑，抬手轻掩上扬的嘴角。沈泽侧头去看她，见她微微颔首，眸中笑意点点，似是十分愉悦。他原以为她是在笑话那两位侍女行为唐突，可她的笑中并未有一丝嘲弄，十分坦荡。

“想到了什么，这般开心？”

“没什么，只是觉得府上的侍女大多活泼率真得很。”这两日来，除了沈泽那过于可爱的手炉套子，李言乐还发现了一件事，这聆鹤山庄中的侍女，不管样貌出挑或是普通的，细心或是马虎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性格中多少都带有些纯真烂漫。她同侍女们聊过几句，她们多数人家境普通却不贫苦，家中氛围又较为和睦，倘若一个人整日为生计而愁苦，经历过一波又一波的挫折，又怎能苛求她保持天真坦诚呢？再想到沈泽的兔子腰坠，她几乎肯定，沈泽就喜欢这些可人的物件和人儿。

“沈大家主，你是不是就喜欢这种天真烂漫的小娘子，招人前跟管家打过招呼了？”

同李言乐所言，沈家的侍女确是按照她说的条件招的。沈泽记得安伍替他招人时是这般对他说的“这山庄好是好，就是太寂静，我让人给你招些活泼的小丫头，叽叽喳喳的热闹些。”

自然，这些沈泽并未同李言乐说，他只道“这般年华，是该肆意张扬、天真烂漫些。”

这话在李言乐听来十分耳熟，十几日前她十七岁的生辰，周冉替她许了个愿望，希望新的一年里她能更像她这般年纪的小娘子，不要再如此老成。当时她虽笑周冉这事何须许愿，可心里却道，她心中那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早在三年前就已没了声响。

见李言乐眸光暗了暗，沈泽又道“可我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小娘子。”

二人行至门口时，车夫早已候在门外。

“言乐妹妹！等一等，我送你一程！”

宁飞影从山庄内飞奔而出，大声呼喊，见李言乐还未离开，脸上的着急马上换成了狂喜。

“还好给我赶上了。”

宁飞影站定，长吁一口气，只听李言乐问了一句“沈家主，你这护卫也是照侍女同样的性子挑的？”

接着他又听师兄回了一句“这倒是凑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