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乐跟着那位自称周冉的娘子走过两条街,来到了周记蜜饯铺。
见到这蜜饯铺子的刹那,李言乐微微松了口气。她看这女子的穿着打扮,原以为她家至少该有两间店面,七八个伙计。可眼前这铺子并不算宽敞,只是生意异常地好,两旁的店铺虽也一直有顾客进出却仍旧被衬得有些冷清。
这般大小的铺子对算账的要求并不高,她想,这娘子应当不会嫌她年纪小。
走进铺子,李言乐发现里头有两位伙计在忙着招呼顾客,而她一眼便瞧见了门口架子上摆着的冰糖蜜枣,始恍然,原来这便是客栈老板娘口中的那家蜜饯铺子。原先她还想这冰糖蜜枣又没长脸,怎么让人一眼认出,如今看来这蜜枣还真是长脸的。
“这外头太吵闹,我们去屋里谈。”周冉说着,带李言乐往后院走去。
一到后院,李言乐又瞧见一位大嫂正在树荫下挑选果子,见到那女子,那位大嫂喊了声掌柜,又夸了几句这次送来的果子,就继续忙活去了。见到这位大嫂,李言乐心中疑虑更胜,这家铺子竟雇了三个伙计,现下还要再招一个账房先生。蜜饯果子本就是极其常见的东西,并未有多大利润,生意再旺,这开支未免也过多了些,虽不至于亏损,利润怕也是少了十之三四。
进了屋子,周冉招呼李言乐坐下,而后倒了两杯茶,一口饮完自己那杯又转身去书架前翻找起来。
“你先喝茶,我找找账本。”
李言乐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又低头盯着手中碧绿的杯子看了一会,而后举起杯子迎着窗户照进的日光,只见极薄的杯壁透过日光后,竟显现了十几处微暗的斑点。她心道,没想这房间从外面看平平无奇,内部的装饰摆设却有些讲究。门边火红的摆件是红珊瑚,身后的芍药雕花木屏风上镶嵌着砗磲和玛瑙的花蕊。再说回手中的瓷杯,如此轻薄的杯壁,定是来自安州昊窑。昊窑的瓷杯已是不凡,而这杯子又称“揽月”,更是昊窑的精品。方才那些暗斑,到了晚上便会泛出微光,斟上酒水与月对饮,杯中便仿佛落了一整个夜空。
她八岁那年,爹爹曾托人从安州带了一套“揽月”茶具送给娘亲,娘亲很是喜欢。可惜后来爹娘不在了,叔伯们吵着分家,当时家中一团乱,这茶具不知被谁给摸走了。
除了这几大件,房内其他物件都比较普通。而这几件些东西品相虽算不得上乘,却也不像是这么一个小小蜜饯铺的掌柜舍得置办的。
“找到了。”
周冉从屏风左侧的书桌上翻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又拿了桌上的算盘走回到李言乐身边,边走边说“小娘子,也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之前我招过几个账房先生,说起来也都是正经书院里读过书的,这账却做得一塌糊涂,没做几天就被我赶走了。这年头,招人容易,赶人实在是麻烦,所以我们还是在定下来之前先试试互相合不合适,毕竟真金不怕火炼嘛。”
“没事,先看看帐也挺好。”李言乐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接过周冉手中的册子和算盘,仔细算了起来。她一手拨着算盘,一手翻着账本,刚开始她拨算盘的速度还算快,看了几页之后,拨动的次数越来越少。
这账记得未免也太混乱,只有前面几页还算工整详细,后面的账目有的只出不进,有的只进不出,李言乐只能前前后后多翻看几次,多计算几遍,找能对的上的账目,再重新做记录。
周冉这边则端了一个浅口瓷盘到桌上,盘中装了约莫百来颗玉珠和一根穿了线的银针。这玉珠质地一般,可盛在纯白的瓷盘中,倒是碧绿得可爱。
李言乐算账,周冉穿珠帘,二人安静地忙碌着,只有算珠和玉珠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时辰过去,周冉盘中的珠子串了大半。她素来爱谈天,为了不打扰李言乐算账才静坐了这般久,不免有些倦,于是站起来转了转头颈,伸了个懒腰。此时,李言乐那账本也已看了小半,周冉见她在纸上新写的各项条目很是清晰工整,心道,这小娘子看着年岁尚小,算账倒是十分有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