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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毓一出卧房,就被温岭堵门口了,他连忙带上门,却被温岭一阻。赵毓说,“我让人煮茶,咱们有话,外面说。”
温岭不用看,只用鼻子稍微闻一下,就知道眼前这扇门后曾经闹出过怎样的香艳勾当!
他本来想着把门踢开!
只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算雍京地面上混的有名有姓的一号人物,如今他可是堂堂正正奉了顺天府的明令来的,又不是绿云盖顶的窝囊男人抓奸,没必要将人家一双人堵在这里。
如今要做的事情是 ‘抓贼拿脏’,至于 ‘抓奸成双’ 这种事,他可管不着。
温岭退了一步,开口问,“赵先生,您认识我吗?”
赵毓,“令堂大人是妇道人家,我肯定不认识。”
他说着就要向外推温岭,却被温岭一把扯住胳膊。其实,温岭也不是十足十的棒槌,至少,他娘不是。雍南公学这档子破事儿他亲娘听了一耳朵,难办,当真的难办。
今天一早,温岭出门之前,他娘还扯着他特意嘱咐了一番,“别把事情做绝,给自己留后路,甭等着出了什么事,你们府尹一推二六五,把你这个傻子扔出去当垫背的。”
本来,温岭想着,只要赵毓不是十足十的混账,他一定和颜悦色。过来抄家,损阴德,这个话,还是可以好好说的。结果,赵毓就是一个十足十的混账王八蛋!
“姓赵的,给脸不要脸,是不?”
“怎么说话呢?”
赵毓边说着,边看着温岭胳膊旁边的门。
——没有严丝合缝的关上,颤巍巍的,刚好露出一条极细的狭窄缝隙,而缝隙中,则露出文湛一个袖子的边角。
幸好。
今天这位陛下好歹知道要在城南过夜,这里土,要见人,所以他没穿缂丝,只穿了一身湖丝,呃,如果上面不是绣着洛州无影,而是普通山水就好。其实,最好的花纹就是花花草草,还有文人最爱的梅兰松竹,看着素净,吃着顺口。
温岭看着赵毓的眼神一直向门边瞟,而且,门也开了一条缝,于是他也拉住了门,“这屋子里面是谁呀?”
说着,就想要扯开门。
赵毓一把横住,温岭看着他弱鸡一样的胳膊,本来不在意,可是自己愣是没扯开这扇门。
“这可不能说。” 赵毓正色道,“说出来,吓死你。”
温岭见赵毓这么说,混账劲头也上来了,“哟,那您得说。来,我听听,是吓死我,还是憋死您?”
赵毓一挑眉。
温岭,“我可不是吓大的。”
赵毓,“那您是西北风刮大的?”
这下糟糕了,赵毓、温岭这两个二百五凑一块了。
温岭一被激,这次用了两只手抠住门,心想: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这次一定要把这扇门抠开,看看陪赵毓睡觉的小蹄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赵毓一见他耍浑,一只脚顶住门,就是不松动,“喂,你认识黄枞菖?”
黄枞菖?
司礼监秉笔。
位置仅次于掌印,有 ‘批朱’的权力,朝野尊称一声 ‘内相’ 。
听到这个名字,温岭一愣。他被二百五的赵毓烧过头的脑子,降了温,开始转动了。他记起来,当时,见到赵毓的时候,黄枞菖就陪在他身后,在银库点现银。
温岭手松了松,赵毓顶着门的力气也松了松。
温岭说,“我与黄内相不熟,不过,我外祖父却与他相熟。”
赵毓,“你的外祖父是,……”
温岭,“当年东宫的殿前督将军。”
赵毓,“当年的东宫,……,毓正宫?”
温岭,“是。”
赵毓,“温十行?”
吧嗒。
此时,木门一响,门吱呀一声开了,文湛站在门里。
温岭呆若木鸡!
下意识后退一步。
——男,……,男,……男男男男,……,跟赵毓睡觉的居然是!!!!!
一个男人?
温岭不是一辈子没出过村子的雏鸡。
他当然知道雍京城什么花样的玩耍都有。可是,一般人找的小戏男优,都是小小软软的男孩子,眼前这个男人,俊,真的俊,俊的令人心惊胆战!——就,是不是,长的有点儿太高了?比赵毓还高。
如今什么世道?
眼前这个俊美小子,大好的壮劳力不自食其力,跑来陪赵毓这个混账王八蛋睡觉?
而赵毓,则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温岭。
——不太像老温,这小子长的像他亲爹。
……
温十行曾经是东宫的门神,有他在,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回首二十二年前。
赵毓还是凤化朝的皇长子承怡,只有十四岁;而文湛,还是凤化朝的太子,年仅十岁。
承怡和文湛又吵架了。
其实这些年他们不经常吵架了,毕竟长大了。
小孩子时候无理取闹。他们可以为了当天上课承怡多看其他人几眼,为了承怡不去东宫吃饭;为了承怡表哥姓崔的家伙回来毓正宫,承怡要回去陪表哥逛御花园;为了承怡带点心过来读书,本来说全是给文湛吃的,却给了老二一块糯米红豆糕,……,等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破事,就能冷战上一天。最后的结果就是承怡拎着点心篮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蹭进去东宫,哄哄太子,然后他们一起和和美美的喝茶吃点心。
这一次吵架毕竟为了稍微大一些的事情,——每日课程完毕,文湛要承怡跟随他进微音殿。
“之前老爹让我过去吃面条,可那里吃饭不让嗦出声音,不爽。你是储君,你大了得去听政。我这才终于有借口不去了。”
“文湛,以后,你是主上,微音殿累人的活儿都是你的。”
“我不去。”
承怡面前书案上铺着一张缩略版的大郑全境堪舆图,他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抬头,也没有看着文湛,而是极认真的一寸一寸核查。
“我得找个清秀的地方,不富,可绝不能穷的要典当小老婆给别人睡觉来换钱过活的地方,让老爹封给我。”
“文湛。以后,我离京就藩,咱们平时见不到,我不能再给你偷点心了。你想吃啥,我给你供。”
“我得找个产这玩意儿的地方,只要不穷到吃不上饭,就成。”
半晌,承怡没听见文湛说话。
他狐疑的抬头。
就看见文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然后。
文湛一步上前。
将承怡面前的堪舆图,一条一条的撕碎了。
……
“明明是文湛无事生非,我又没错。”
承怡一边嘀咕,一边拎着装着满满红豆饼的篮子向东宫走,结果,东宫门外稳稳站着温十行。他如同东方持国天,只是,他手持宝剑的样子又像个南方增长天。
承怡绕着他转了三圈,如同小狗绕着大树,最后他停在温将军的正面,昂头仰望。
温十行如同擎天柱一般,严密挡住了晌午的日头。
承怡,“原来你是个四不像,哦哦哦~~~~~”
温十行不动如山,原本犹如石雕,此时,他脸蛋子不动,眼睛珠子却向下翻转,盯住眼前这个调皮捣蛋的大皇子。
“老温,你怎么站在这里?”
“奉皇后懿旨。”
承怡一惊,“那个婆娘过来作什么妖?”
温十行,“大殿下,请谨言慎行。”
承怡连忙捂嘴,他手中的点心篮子乱颤,“老温,我和你呆一会儿,等皇后走了,我再去找文湛。”
温十行,“殿下说,今天不想见您。”
“啊?!” 承怡很意外,“都三天了,他还没生完气?”
温十行静默如同石头。承怡知道,这事儿与老温也没啥关系,他又绕着温十行转了一圈,转的温十行眼睛珠子都跟不上趟。
“老温,我娘让我再问一下,温家姐姐和我表哥的事儿有戏不?我娘说,表哥现在是个白丁,可他今年就能下科场。他有才,秋闱春闱两场下来,一定能搏个进士出身。”
温十行,“多谢崔美人娘娘挂心,我女儿昨夜已经拜堂。”
承怡,“啊?”
温十行,“崔珩公子亲自保媒。”
“……??”
“原来表哥也不情愿啊,我娘到底折腾个啥?” 承怡自己嘀咕了一下,又问,“老温,我表哥给你家找了个啥样的女婿?世家子,有军功,还是个清流啥的?又或者是有大笔银钱的富家子?”
温十行,“是个好人。”
“嗯,嗯。” 承怡点头,“我表哥眼光毒,他认识的好人,一定是个好人,不是伪君子。只是,……”
温十行,“大殿下有话直说。”
承怡,“这个世道,妖孽横行,好人是混不出头的。这样的女婿,一生碌碌无为,老温,你甘心?”
温十行,“我就一个闺女,一个丫头能做什么?”
“没人指望她建功立业,也没人指望她找个夫婿公侯万代。她这辈子找个老实人,生儿育女,操持家,一辈子踏踏实实的,别出什么事,姑爷老实本分,这就是我们老温家的福气了。”
福气吗?
正说着,东宫忽然声音大噪。
承怡连忙躲开。
在树后,他看着皇后仪驾出来,飘荡着各种彩色的旗子,攒动着各种人头,还持着黄金铸造的锅碗瓢勺,一路香风扑鼻,叮叮咚咚的远去了。
不等温十行再招呼,承怡拎着点心篮子钻进东宫。
果然。
文湛被罚,跪在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