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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郑千年盛世,农工兴旺,商贸繁华。
天下商会林林总总,不知凡几,江南十三行领袖群雄,唯一能分它几分颜色的只有西北道。
掌灯前,薛宣平接到西北道老大萧呈的秘密消息,——西北道要吃下羡云飞。
他连忙从有间茶叶铺去留园。
其实他早知道赵毓已经出城去了绮镇,他这次是去找赵毓的账房,结果扑了个空,仔细问了这才知道,赵毓的账房已经去了绮镇。
“兔崽子,属狗的,鼻子灵啊!”
因为这里面有重大干系,薛宣平带了几个人,骑着马就顺着管道追赵毓。
他们比赵毓晚了几乎一天出门,于是冒着大雨赶了一夜的路,实在撑不住了,才在终将进入崎岖山路之前止步。前面是深渊山涧,此时已经是黎明,鸡叫了三遍。薛宣平勒住缰绳,他们左边是密林,不远处有一户人家,清晨已经开始做饭,有炊烟升起。
“找半条羊腿,再加上两吊铜钱,咱们找人家借锅灶做饭。”
薛宣平说完下马,没走几步,他的伙计指着树下悠然吃草的两匹骏马叫了一句,“那是赵先生的马!”
“这的确是老赵的马,另外一匹是谁的?”
薛宣平仔细看了看,心想,这一匹似乎比老赵的马还要好!老赵的马没有下过一千两的,这匹估计要数倍于老赵马的价钱,邪门了。
这家主人接过薛宣平递过来的羊腿和铜钱,心中犯了一阵低估。他不知道这两天走了什么运,尽是遇到送吃食外加铜钱来借宿借锅灶的好人。于是,连忙让出院子中搭的大锅,让人家烧火做饭吃。
赵毓看到薛宣平很是意外。
“老薛,你这是出嫁啊,还是奔丧?”
“先吃饭,我现在饿的没劲跟你说话。”
薛宣平让带着的伙计赶紧烧水,将自己带着的熟牛肉放进锅中熬煮,等待汤汁泛起,这才加入自己带来的干烤饼,熬成了一锅香气四溢的牛肉汤饼。他让伙计盛了一大碗给这家的主人送去,随即招呼赵毓自己来吃。
他自己则端了一大碗蹲在井台旁边,大口呲溜起来。
文湛在河边用青盐漱口,回来收拾东西。
薛宣平从大碗中抬头看了看赵毓,又看了看文湛,再看了看赵毓的嘴角。
赵毓也饿了,只是一大清早实在没有薛宣平这般能把老子娘吃穷了的好胃口,他只能捞了一碗汤外加一块牛肉,慢慢的喝着。
薛宣平一边吃,嘴巴还不忘记说话,“你身边有人,那小子,翰林院的?他身上的衣服看着一般,却是极好的料子,还有那股子书卷气和清贵气挡都挡不住,怎么看都像翰林院的。我看人只用三眼,绝对没差!我说老赵,当年咱们回雍京销货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翰林院的小子,你当时看人家的眼神都是斜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翰林院那帮人的酸文假醋,原来是没遇到过俊的。”
赵毓听着就是一皱眉,“胡说八道些什么?”
“得了吧。”薛宣平刚吞下一口饼,一脸满足,“平时我还以为你多正经呢,原来也是个好色鬼,见个长的真俊的也是迈不开腿。”
“再胡说,小心我用马鞭抽你。”赵毓把碗往草地上一放,也蹲下,“你来做什么?”
“我还要问你,你为什么把账房打发去了绮镇?”
“你当时不是给我看了石慎所有的消息吗?我发现他们家的银钱往来有些奇怪。他们家,凡是挂着他家老爹随侯石寰名头的庄子,那些钱好像都是老侯爷自己控制,现在是他四年前纳的妾来控制;而石慎所能控制的只有他娘的陪嫁,当然,侯夫人也是名门闺秀,这些年的产业比老侯爷只多不少。这次他去绮镇羡云飞,这个庄子就是侯夫人的东西,我想着他最近折腾的动静挺大的,也许手头紧一些,需要银钱,我看看自己能不能捡捡漏。”
“要不我说你是猎狗,你的鼻子真灵,狗都比不过你。”薛宣平凑到赵毓耳边说,“你知道这次我去绮镇为什么?西北道萧呈传了话过来,羡云飞全部产业要出手,就是暗地里给了西北道,萧呈这次能拿到的价格是六成。西北道用这个价格吃下,直接转手就能赚个大的。”
“六成?石慎疯了?”
“他好的呢!老赵,我得了个秘信儿,石慎的老爹随侯石寰是被缴了兵符,明面上回京述职,实际上已经被押解回京。要是随侯被当今圣上问了罪,抄家令一下,羡云飞就是逆产,那个时候可就一文不值了。再说,我还知道,石家侯爷现在满雍京城撒钱,估计他们爷俩手中都紧了。这不,倒腾庄子换些现银。”
此时,文湛收拾好东西走出来。
他看见赵毓同一个好像土墩一样的胖子在井台边上蹲着,正在耳语,不知道说什么。
而赵毓听着那个胖子说话,也是向他这边看了一眼。
赵毓转了眼神,看着薛宣平,“逆产你们也敢要,这种钱你们也敢赚?”
“得了,老赵,别回雍京几天就学得像个三贞九烈的扛着贞节牌坊的良家妇人,说的好像这种钱你没赚过一样。”薛宣平不以为然,“我们只要一个月就能找到下家,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转手,这笔银子稳赚不赔。”
“要是石慎爷俩撑不住一个月,你们可就陷进去了。”
“不能吧。随侯那是藩镇,在北疆还自封为战神,石慎是圣旨册封的世子,名字写在大郑三十二侯府的名碟上,这爷俩在当今天子手下都撑不过一个月?”
赵毓没说话。
薛宣平又说,“不到一个月也没事。我听萧呈的意思,他现在好像手边就有人想要接手羡云飞,只是那个人身份太显赫,目前不适宜出面。我们六成接手,到时候就算再加一成转手也合适。”
赵毓,“那更糟糕。你不怕那个身份显赫的下家,到时候把你们一锅烩了?那个人既然敢在这个时候要羡云飞就必定是个狠人,等石家一出事家产抄没,羡云飞成为逆产,他再说你们买卖逆产,把你们也一并抓了下大狱,到时候,他一分不花也能直接接手羡云飞。”
薛宣平有些嘀咕,“不能吧,黑吃黑能狠成这样?”
赵毓,“前些年,景川侯府的小公子看中了一户人家祖传的檀木屏风,愣是逼死了人家祖孙三代,最后将那家唯一留下的小孙女和那个屏风一并买进侯府。这种事,雍京北城的人做的出来,也做的多了。”
“而且,……”
“萧呈的大儿子回来了吧?”
薛宣平不知道赵毓为什么转过来问这事,“活着从瓜州回来了,萧家小子有出息,现在是六品游击了,就在定国公裴檀麾下,那可是王师中的嫡系,前途无量。”
赵毓点头,“儿子前途这么好,老萧不应该再弄这么一出。石慎那种人这个时候以这个价钱出手羡云飞,我怀疑他同萧呈还有交易。说不定这个价钱背后再加上一条,萧呈动用西北道的一切力量,帮石慎安排退路。”
薛宣平开始犹豫,“那你说怎么着?这事就推了?那可是羡云飞!我听说了,那是仿照祈王府修的园子,外面还有成片的上好水浇地和马场。老赵你不知道,祈王府有几道木门,正经的黑檀木,现在坊间一个檀木小匣子就值一千两,那几扇木门当年就价值三十万两白银,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价。羡云飞是按照祈王府一点一点修的,听说那里也有几道檀木门,不说别的,就算整个羡云飞都是逆产,咱们卸门扛走也合适。”
赵毓,“既然这样,你还不如去买祈王府!”
薛宣平,“我倒是想买,人家也得卖!祈王府现在不还封着吗?说实话,有心人早就盯着祈王府呢,听说里面尽是稀世之珍,要是有幸弄到一件半件的,咱们就发达了。”
赵毓没仔细听,他想的是另外的事情。
——石慎想要安排退路,这个忙,他倒是可以帮上一帮。
于是,赵毓说,“老薛,帮个忙。你去同石慎的人说,羡云飞不要通过西北道了,你一个人买下,价格再上半成,六成五,同时,你可以答应他们任何要求。”
“什么?”薛宣平嘴里面的牛肉差点掉下,“我哪有那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