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明天,今天你是否因生命之中没有完成的事情而觉得遗憾?
如果没有明天,今天你是否对那个一直深深思念的人说出你的关怀?
如果没有明天,今天你是否因眷恋而悲伤莫名?
如果没有明天,今天你甚至已经没有悲伤的时间,而竭尽所能将这一生做一个了断?
或者,因为没有了明天,今天你才真正地认清了自己,认清这虚假的生命?
白衣静默的璎珞,眼神疏懒迷离,如同午后那朵倦了的睡莲。微风或有或无,她如雪的衣袂便或起或落。
如果有明天,一切都会是另一个开始,或者是另一个结束。
然而无论是开始还是结束,都不是命运之轮上的起点或是终点。轮子是没有起点与终点的,它永远不停地转动,未知究竟,难穷本末。
但无论有没有明天,轮子到底还是在转,轮上的众人再不情愿,也只能任由它转下去,或者转到与云朵相齐的高处,或者转到泥沼之中。
所谓起落,大抵如是。
璎珞忽然伸出手,她玉指纤秀,白得透明一般。但这只手却带着肃杀之气,如同深秋催花的凉风。手一伸出来,便握住了无双的脖子。
无双的脖子同样纤柔细致,两个相貌相同的女子,默然相对,但璎珞的手却紧握着无双的脖子。
无双知道只要璎珞轻轻用力,她便会脖颈折断而死。但她却感觉不到璎珞的杀气,当她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似乎也带着深深的厌倦与无奈。
如果有明天,你的愿望是什么?
两个心灵相通的女子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如果有明天,我的愿望会是什么呢?
无双却茫然,她蓦然发现,她竟然不知自己的愿望。她同样无法感觉到璎珞的愿望,或者是璎珞故意隐瞒了心底的想法。
璎珞笑了,是嘲讽的笑,也是无奈的笑,“你真可怜,连愿望都没有。”
无双也笑了,是苦笑,也是无奈的笑,“难道你不可怜吗?我同样感觉不到你的愿望。或者就算你有愿望,却只能将愿望深藏在心底,不敢让别人甚至不敢让自己知道。”
这世间最凄惨之事,或者就是一个人,连愿望都不敢有吧?有愿望的人,愿望未必会实现,也许一生都在为了自己的愿望而努力,却到了临死之时,仍然无法实现毕生的心愿。但他却还是有愿望的,他至少心底还是有希望的。
没有愿望之人,连希望都没有了。
“我已经死去一百年了,还能有什么愿望?可是你却还活着,为何你也没有愿望?”
愿望?!或者这个世界已经使人失去了希望吧?
你要杀我吗?你是我的前生,和我有着同样的命运,也和我同样的绝望,如果你真地想杀死我,毁灭自己,那就动手吧!
两个女子四目相投,同时感觉到了对方心中那一抹悲哀的无奈。
璎珞手收紧,无双渐觉呼吸困难,她脑中忽有灵光一现,璎珞并非是想杀她,有某一瞬间,她似感觉到了璎珞真正的心意。
但那一瞬间消逝地如此之快,她想要看清璎珞的心意到底是什么时,璎珞又已经将它深深地隐藏起来。
为什么瞒着我?我和你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你一再瞒着我?到底有什么事情是那么重要的?过了一百年,你还是耿耿于怀?
“璎珞,你在干什么?”
风的声音改变了,瞬息之间,风便仿佛有了生命。他更加象是风的精灵,每当他出现之时,风都蓦然充满了生机。这是否在暗示,他比以前更能领悟到夜叉的奥秘呢?
无双觉得璎珞的手松开了,她后退了两步,用力地呼吸了几下。风中有他的气息,风似已成为他的□□。
她抬起头,有多久没见面了?自乾闼婆城后,她便离开了他,并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约定或者是有任何默契,分离也就那样分离了。分离之后偶然会想起对方,也并非是觉得悲哀的,只因久别而略带无奈。
这人世间,又哪里有永远的团聚?最终不过是生离死别。
三个人,一个男人,两个女人,或者说两个活人,一个死而复生的人,面面相觑,小心地揣测着其他两人的心意,也小心地揣测着自己的心意。若是只有两个人,无论是一男一女,甚至是只剩下两个女人,都是完美的,但可惜的是,却偏偏多出了一个。
但那个多出来的人却又是无可或缺的,若没有多余的这个人存在,谁又能真地明了对方的心意甚或是自己的心意呢?
无双见到流火的手腕上戴着一串菩提树子,她不由地喜悦,阿丝黛果然不负所托,将菩提子转交给流火。
她忽然有了勇气,或者她本就是三人之中最勇敢的一个,于是她便若无其事地微笑,“你好吗?”
很简单的问题,回答的人无论好或是不好,通常会选择回答好,就算心中再不好,也会将那不好隐藏起来。
或是因为与对方并未到推心置腹的地步,不想将自己的心事随便泄露。又或者是正好相反,与对方过于亲密,更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心事,以免会引起无谓的担心。
流火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瘦了。”
无双心里酸楚,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漫不经心,“一别经日,江湖飘泊,难免为风霜所苦。幸而有惊无险,时至今日,还能与君相见,想必是前生福泽深厚吧!”
若是其他的人说前生福泽深厚,也无非就是说前生福泽深厚罢了,但自无双的口中说出来,在场的众人却难免感慨万千。
无双的前生是璎珞,璎珞就在面前。能与流火相见,若真是璎珞的福气,只怕未必就是无双之福。
忽聽有人正在唱一首曲子: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怒力加餐饭。
無雙心裏一動,這首曲子本沒什麽特別,是古詩十九首中的佳作。但她並非是第一次聽见,她還記得離開月中之城時,也曾聽到有人唱這首曲子,而兩次聽到的,仿佛是出自一人之口。
瓔珞和流火的臉色同時變了,兩人对視一眼,“好強的靈力。”流火失聲道。
這些日子以來,他遇到許多靈力高強之人,甚至遇到了天界之神,靈力都是強得如水銀泄地,無孔不入,無懈可擊。但今日之靈力又與以往遇到的靈力不同。靈力或许並不及四天王天所擁有的靈力強,但這靈力卻極霸道,甚至帶著帝王之氣。
無論神或者是半神都是清心寡欲,靈力再強,也是平淡衝和,絕不會有這麽強的霸氣。
“是哪一位高人到了?請不吝賜見!”流火朗聲道。
金色流光閃爍,如同帝王冠冕,華貴而耀眼,讓人不敢逼視。流火的心中生出不祥之感,這樣強的靈力,這種傲然萬物的氣勢,曾經在傳說中聽人提起。那個人,本應被鎮壓在鍾山之下,啖鬼以生命形成的符咒鎮壓著他,難道他已經脫印而出了?
“夜叉族的小鬼,你好象比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又強了許多。”連聲音裏也充斥著驕傲,可想而知,他是一個多麽不願臣服,又多麽自以爲是的人。
他身著黃金色的衣衫,衣襟上的金光比太陽的光芒還要璀灿辉煌。“我们上一次见面之时,我还未曾形神合一,现在我的肉身终于离开了钟山的禁锢,这世间还有谁是我的对手呢?”
流火冷笑:“岑昏,果然是你。你是如何解开钟山符咒的?”
岑昏微微一笑:“那是一个秘密,也是一个惊喜。不过原因我不想告诉你,因为你很快就会自己找到答案。”
流火回头看了看璎珞、无双和张念恩苻宇,他知道岑昏已经吸取了紧那罗族和阿修罗族的辉光,再加上他自己本来的力量,只怕他与璎珞联手也未必是岑昏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