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家上下早就喜气洋洋的等着了,远远看到洛宁风带着两个侍从骑马回来,好些下人都直接迎了出去,簇拥着他进了内宅。
和其他喜气洋洋的人不同,他的外公、冷凌霜的父亲,宣武候冷超然见到他却神情严肃。
“外公!孙儿不孝,三年未归,你老人家可安好!”洛宁风跳下马来直接跪在地上给祖父施礼请安。
“守土卫国本是武将之责,我几番请战陛下不允,想是嫌我老了!那些个儿子也不成气候,难以服众。本以为只能坐视,未曾想我冷家一个不会丝毫武艺的孩子也可以只身却敌,现在建康上下人等,谁不对我礼敬三分?你若不孝,我这帮儿孙都该扔到街上去了。”
“外公。”洛宁风听的笑了起来。“我能顺利出使,也是仗着你老人家的威名,再说您看着精神矍铄,哪里就老了?”
“进屋去说!” 冷超然拍拍他,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只觉触手嶙峋,他比走之前瘦了许多,心里直接就是一痛。
进了屋,冷超然关上房门,第一句话竟然是:“水给你准备好了,把脸洗了给我看看。”
“外公!”洛宁风无奈的叫了他一声。
“我让你洗脸!”冷超然沉着脸说。
洛宁风只得依言来到水盆前,将头顶发簪拔下来,发簪中空,旋开后倒了一丁点儿白色粉末溶进水中,等那粉末完全变作清水,他才附身掬起清水慢慢洗去脸上的灰尘以及……妆容。
等他再次抬头,他脸上那种冰玉一般的光泽消失无踪,在两道浓黑的眉映衬下,脸色苍白病弱的可怕,嘴唇上的颜色也淡了,下巴的轮廓也略微柔和了少许,围绕他的光芒散去,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此刻的他虽说依旧是个上等长相,但再也不是白日巡街时那等惊艳的让人无法言语的美男子了。
“你的眉毛?”冷超然觉得他浓黑的眉毛让脸色更加苍白,此刻看着十分刺眼。
“染的,这个不容易洗掉。”洛宁风笑了,“我在北齐找到一种药草,用它染毛发可以经久不褪,就不用常常描画那么麻烦了。”
“对身体有害吗?”
“不但没有,还有滋养毛发的作用,外公放心。而且这草药自带些许墨蓝颜色,能让眉目看上去更美。”洛宁风笑了起来。
冷超然凝神仔细的端详他果然很美的眉毛下一片几乎毫无血色的面容,终归无奈,只能微微叹了一口气,“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又病了?出门在外,怎么就不知道小心些?”
“无大碍,外公您也知道,我便是再小心,一年总也要病个一两次。”
“那也不会瘦这么多!”
“真的没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洛宁风继续笑的风轻云淡。
“走的时候不是说只去一年,怎地三年方归?”
洛宁风微微垂下眼眸,“原本不到一年就办完了事情,可我无用,北齐皇帝邀我围场行猎,什么也没追上不说,还出汗着了风,病了一场,将养了年余方好,病的那段时间有些思虑不周,让北齐的皇帝动了想留下我的念头,只得费了些力气才能脱身。对不起,让外公担心了。”
冷超然很是揪心,他说的是很简单,但周旋于三国之间,化不可能为可能,想来也知道,他该是如何殚精竭虑才能办成这件事的。怕是呕心沥血,耗尽了心力,才会一病年余吧!
洛宁风并不诉苦,只是那样风轻云淡的笑着,但是在冷超然看来,简直是苦极了,累极了!无论是这次出使还是之前的努力,自己这个外孙的日子过的真是累极了!
但他只能叹气,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洛宁风自己愿意的!他愿意这么累这么苦,愿意这么全方位的逞强。从几年前开始装扮自己,这个孩子就没轻松过!
他家世代都是豪爽武将,真是第一次见到会有那么在意外表的男子。从六年前,洛宁风就开始努力的把自己打扮成绝世美男,务必要面如春雪、发如墨染、鬓若刀裁,目若朗星。未够标准的每一处线条都会被他精心修饰,却又必须得让人看不出他是修饰过的。因而异常麻烦,冷超然常常见他为了出门参加一个重要的场合前要用掉快一个时辰修饰仪容。
因为有个美男的称号,在当时是很容易成名的事情。洛宁风任何有可能的方向都不放过,哪个圈子最容易出名他就会努力进入哪个圈子里,比如提前准备再去参加城外邙山引发无数人吟诵的曲水流觞诗会,比如下大力气前期了解却仿佛临时起意、轻易就破解一个众所瞩目的案件,比如把药埋在树下,引得他讲经的时候花朵纷纷落下……
“你若是肯听我的,按部就班拾级而上,你资质这么好,又肯努力,我定能让你有个出身,哪里会这么累!张神医都说了,你不可过度消耗心力!你倒好,大夫的话都不肯听。风儿啊,你有志向自然是好,但志向应该是目标,不应该是手段!你真的是太急于求成了!”
按部就班,拾级而上?洛宁风自嘲的想,原本他也以为自己有这个时间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