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少见强硬的把凤凰拉到了自己怀里,一双向来温和沉稳的眼睛凝视向了耿长生,“……你不要太过分!”
他现在彻底清楚为什么凤凰会如此讨厌面前的这个男人了,因为他也讨厌他!
那种把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当做下等生物或者没有生命的物件这样的态度,让聂蓝非常生气!
凤凰是人啊,凤凰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凭什么就要因为他而被威胁?!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有权力去支配另外一个人,人是自由的,是只能由自己来支配的,用权力或者金钱来支配别人,是最卑鄙的行为!
何况……对方是凤凰啊!是应该一飞冲天的凤凰啊!
也是……他喜欢的凤凰啊……
聂蓝感觉着自己怀里的凤凰没有挣扎,也感觉着象团火焰一般的凤凰身上的味道和浅淡的温度熨贴在了自己的肌肤上。
那热度淡淡的,但是却一点一点攀爬上他的身体,把一种温暖的波动传递到了他的身体深处。
他看着耿长生,“我们不会答应你提出的任何条件的,如果你想说我伪造画作,可以;你要让我被彻底赶出学校,可以;你要我身败名裂,可以;甚至说你要我就此消失在美术界,也可以!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拿这种东西来威胁凤凰!”
他很清楚,如果耿长生要是拿别的什么来威胁凤凰,凤凰根本不会理睬,但是当耿长生拿他的前途来威胁凤凰的话,却有相当大的可成功性。
他不能让他这么做!
不就是就此离开美术界吗?不就是从此身败名裂吗?那又怎么样?他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也不是以后就再也不能画画了!
什么新锐画家之类的虚名,根本不能和凤凰相比!
下意识的伸手,聂蓝抱紧凤凰,而被他困在怀里的女人则对以一种有趣眼光打量着他们的耿长生露出了一个挑衅一般嚣张的笑容。
哼哼!看到了没?她可是名花有主啊!当然了,刚才要是聂蓝说的是“她是我的”而不是“你不要太过分”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凤凰一只手垂下,握住了聂蓝的手指,像是在承诺什么又像是安慰什么似的在自己的指头上施加微弱的利导,凤凰嚣张的皮笑肉不笑,“耿先生,说不定是聂蓝搞错了啊,您也知道,他根本就没看到过画不是吗?”
“哦?那我倒是很好奇,什么情况下聂先生会搞出这样的错误啊?”
“发烧啦、脑袋进水啦、脑袋被门挤啦?或者干脆是和大宇宙状态沟通中啦,不是都有可能吗?”比谁会扯吗?放心,我不会输给你的。
耿长生心情很好地看着他们,觉得面前这对男女真是十分有趣,“哦?那很好啊,你要不要和聂先生再过来确认一下?我是不介意啦。”
“OK。”凤凰不怀好意地向前走去,走到耿长生面前,拿起了那张寒鸦栖竹图,在聂蓝面前徐徐展开,“聂,仔细看清楚了,看看是不是‘传说中’所谓的‘赝品’。”刻意把“传说中”和“赝品”五字咬得非常重,凤凰看看耿长生,对他露出一个恨不得咬下他几块肉的表情。
“那可要仔细看看。”耿长生怡然自得的把已经彻底凉掉的咖啡送进嘴里。
聂蓝只扫了一眼那幅寒鸦栖竹图就苦笑了起来。根本不用再看第二眼,他很清楚,那就是自己当年伪造的赝品。
不需要聂蓝说话,凤凰只需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凤凰点了点头,不需要说话,单单一个眼神,她就能知道聂蓝在想什么和他想要表达什么。
耿长生笑看他们,顺手撕开了一点裱纸,露出画的背面聂蓝签名的铅笔字迹,虽然字迹幼稚,但是确实是聂蓝的笔迹,“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明白了。”她背对着耿长生点头,然后转身拿起画走向他。她这么说着的时候,只有聂蓝能看到她的表情,而她那瞬间的表情让年轻的未来画家不寒而栗——那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神情!
哦?她屈服了?这么简单就屈服了?耿长生不可思议的眯起眼睛,有些无趣地凝视着正向自己走来的女人,不会吧,她居然这么简单就屈服了?
真没意思,他所知道的凤凰绝对不是这么容易就认输的人啊,那样的凤凰才能引起他的兴趣。现在这样简单就认输的凤凰,半点意思也没有。
意兴阑珊的把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喝掉,耿长生摇头,看着凤凰绕过桌子向他走来。
“……我了解了。”凤凰喃喃自语似的说着,在走到桌子离壁炉最近的时候,她忽然手腕一抖,那幅寒鸦栖竹图就悬在了燃烧正旺的壁炉上方!
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在场的两个人都傻了眼,只能看着那幅画在火焰上方危险的摇摇欲坠。
耿长生最先从震惊下恢复过来,他有趣的拍拍手,“好手段,好手段,如果你现在把这张寒鸦栖竹图丢到壁炉里,可当真是死无对证了,我什么威胁都没用了啊。”他就说凤凰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屈服,原来还有这一招,有趣啊。
“丢?”凤凰朝他妩媚的眨眨眼睛,涂抹着鲜艳烟蓝眼影的眼睛娇艳而充满着凶艳的气息,“我为什么要丢?丢下去了也一点好处也没有,我是为你着想啊,耿长生。”
“为我着想?难道我还会求你把这幅寒鸦栖竹图丢到壁炉里去吗?”耿长生也不动怒,他干脆坐了回去,修长的指头在膝盖上交叠,堆出一个尖尖的宝塔出来。这女人有意思,他现在都吃不准了,她到底在想什么。
刚从震惊里恢复的聂蓝刚想上前说一句什么,却被娇笑的凤凰单手挡下,随着她的动作,寒鸦栖竹图的下部危险的在壁炉里晃荡了一下,下面一簇火焰碰蓬的一声向上,险险燎着卷轴的下沿。
她眯起了眼睛,长长睫毛下的眼睛越发深黑,“没错,那可真说不定。耿先生,世事如棋,可千万不要以为万事皆从人愿。”
耿长生双腿交叠,意态悠闲,“哦,说说看,你还有什么杀手锏能让我求你把这卷寒鸦栖竹图丢到炉子里去?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我没法证明这卷图是聂蓝画的,现在去专业机构做一个笔迹笔对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他顺带向她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告诉她,他可以随时熄灭壁炉,让她连毁灭证据都做不到,也顺便让凤凰知道,他胜券在握,现在只是无聊才不介意陪她玩玩。
“我什么时候否认过这是聂蓝的画了?”凤凰惊讶的张大眼睛,“聂蓝都说是了,那我还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哦?”
她笑得越发甜蜜,白皙指头间的卷轴来回晃荡几下,起了风,壁炉里的火焰也随着轻轻曳动。
“哦?”耿长生又应了一声。
“聂蓝可以画出这么漂亮的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干吗要否认?”她眨眨眼,顺带优雅的向耿长生抛去了一个飞吻。这个明明妩媚到不行的动作,却让在她后面的聂蓝看得莫名其妙的寒。
耿长生倒是对她的飞吻坦然接受,单手支上下颌,他有趣的看她,眼神象是一个在看小孩子胡闹的宽容成年人。
凤凰笑得也优雅至极,其中险恶看得聂蓝浑身冷汗。
“耿先生,您有什么证据证明……”卷轴在她修长的指头上轻飘飘打了一个转,引得下面火焰忽拉拉一阵燃烧,“这幅画是聂蓝伪造的?”
“聂蓝不是都承认这幅画是他画的了吗?”怎么又转回到这个问题上?
“我什么时候说不是了?我只是说,您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幅画是他伪造的?耿先生,您逻辑学不够啊?谁画的和谁伪造的,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呢。”
“哦?赐教。”在她说的时候,耿长生脑袋里已经转了十七八个圈,差不多知道凤凰想说什么,他在心里拧了下眉毛,但是表面上依旧一副大局在握的云淡风清。
“这幅画确实是聂蓝画的,但是,它是不是由聂蓝制造成伪作的,关于这点,您有什么证据吗?”玩弄文字游戏吗?她可不会输给他!
“但是确实是聂蓝画的。”
“可是,画作是聂蓝的又代表什么呢?能代表是他把这幅画制作成伪作流入市场的吗?”凤凰踏前一步,笑眯眯的反击,“画家嘛~对一副画管理不严也是很正常的,美术学院的学生,不参赛的时候,又不是作业,谁会在乎平常画的几张素描练笔什么的?偶尔被居心叵测的人拿到了去做什么文章,谁能怎么样?”她笑意盈然,手里的画晃荡了几下,轻轻巧巧。
“……你想说什么?凤凰?”
“我是想说,这幅画确实是聂蓝画的,不过我肯定这幅画不是聂蓝做的伪作,没有人会特意在伪造的书画后加上自己的签名吧?那么,他为什么会流出来,并且是以伪作的形式,又怎么会流入你手里,成为足以威胁我的把柄,耿先生,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我不介意就这个问题研究下去,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我也不在乎。”
耿长生在瞬间沉默,他拿起身边的骨瓷咖啡杯,修长的指头轻轻敲敲菲薄的边缘,然后,他微笑,形状优雅的眼睛在骨瓷杯子后凝视着,“你在威胁我?凤凰?”
身着红衣的女子态度悠然,殷红的嘴唇只吐出四个字,“那又如何?”
耿长生忽然笑了起来,“你有胆量。”
她耸肩,“被人威胁的感觉不好吧?耿长生。”说完,凤凰眼睛忽然一细,针一样的光射了出来,“同样,原句奉还,敢威胁我,耿长生,你有胆量!”
耿长生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确实疏漏了这点,如果这幅画仅仅是临摹品,那么,将他制作成赝品来进行买卖的人只要不是聂蓝,他整个打算威胁凤凰的把柄也就不成力了,因为只要不是聂蓝制造的,那聂蓝就会成为被害者的身份,他倒很有可能被居心叵测的凤凰扯到一桩伪造书画的案子里去。
被卷进去之后,他对自己的立场不抱乐观态度,毕竟,他的性格之烂早有传闻,而凤凰的能量也不容小觑,到最后,如果她拼上你死我活,最好的结果,两败俱伤。
聂蓝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向前而去,站在了凤凰身后。
看了她半晌,陷在椅子里的男人打了个响指,“……你想要如何?”
“我说了,耿长生,我总要让你求我把这卷画丢进去。”聂蓝拽了拽她,意思是见好就收,但是凤凰却步步紧逼,摆明了我就是欺人太甚你能拿我如何的不要脸架势。
“……你想如何?”
“拿出点求我的诚意啊。”凤凰皮笑肉不笑,他不是有胆子威胁她吗?不给点教训怎么行!耿某人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喂喂!小姐,你懂不懂得什么叫收敛啊!聂蓝想开口,刚一张嘴,凤凰就象背后生了眼睛一样,细细高跟危险的悬在他脚面上,在在警告他不摇轻举妄动。
耿长生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不开口;他深沉的黑眼睛凝视着凤凰,一瞬不瞬。
其实,如果他坚持不肯,凤凰也未见得能拿他如何,但是……就这样让她大大方方的走出去,从此之后和聂蓝一帆风顺,他又觉得无趣,迅速在脑子里转了几个主意,他悠悠然十指交叠,对凤凰露出了一个云淡风清的笑容。
“我长生集团会全程赞助聂先生的画展,如何?”
“就这么点?”
“当然还有别的,我可是很清楚,让美人息怒要大下功夫的。”他微笑,修长手指轻轻弹动,样子惬意。
凤凰立刻戒备起来;虽然现在形势对她全盘有利,可是对方也不是易于之辈,他答应的这般畅快,她就不禁开始怀疑起其中有诈。她不说话,漆黑的眼睛只是看着耿长生。
耿长生微笑,“除了全程赞助之外,我长生集团还会为聂先生请到国际知名画家,一起给聂先生的个展助威。”
“画家?国际知名画家?”凤凰敏锐的捕获到耿长生语气里一种幸灾乐祸似的不怀好意,她拧起眉头。
“是的,我想,那位您也认识的,他叫楚歌。”
说完,他悠闲的看她,似乎等着看她的反应。
但是,如果耿长生想从凤凰脸上看到任何平静以外的表情,那么,他失败了。凤凰在听到楚歌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她沉吟不语,似乎在盘算什么。
确实,她现在不想见到楚歌,但是,如果在两者之间拿聂蓝的前途做考量的话……她还是以聂蓝为优先。最后,她点点头,“楚歌,确实够大牌,好,我接受你的诚意了。”楚歌现在正在上升期,画作不断升值,书画界也有意把他朝明星画家捧。很好,帮聂蓝撑门面足够了。
有那么一瞬,耿长生瞪大了眼睛,下一秒,他哑然失笑。
这女人,总是给他惊喜。他摇摇头,“那就这样决定了?”
“成交。”凤凰点头,修长的指头一松,寒鸦栖竹图掉在了壁炉里!
随着一团火焰轰的升起,寒鸦栖竹图也在红色的火焰里成了翻飞着的碎片灰烬。只有一点灰黑色的灰扬起在壁炉之中。
凤凰优雅的转身,笑眯眯地拍拍手,看着耿长生,一身比火焰还鲜红的裙子在清澈的阳光里飘荡着,她笑得像是骑在恶龙脖子上的女巫一般妩媚而邪恶。
“……哎呀呀呀~~~~~~多谢啊~耿先生,真是托了您的福,我今天才能看到那么好的画呢~真是多谢多谢~”凤凰笑得甜美如花,声音也妩媚甜蜜,但是站在她身后目睹了这一切的聂蓝……只觉得心里有点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