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大病之后,我异常勤奋起来,我研读古籍,终于查到了我手上魔印的含义:那是一个契约之印,约定只要我借助一次九渊的力量,便拿灵魂抵偿给他,反过来说,只要我不借助九渊的力量,那他也拿我没办法。
我慢慢镇定下来,但没有放松,对自己巫力的磨砺更着紧了数倍,只要我足够强大,我就不会向九渊借力,毕竟,有那么一次,可以使用九渊的力量,即便条件是拿灵魂去交换,这也实在是个太大的诱惑。
何况,我将会是无忧的妻子,他毫无巫力,我就必须将他的部分也一肩担起。
我虽然小,却也知道前路会如何艰辛。
第二年,我十四岁的春天,皇帝驾崩,无忧登上帝位,改元平宁。
他希望龙楼帝国平安康宁,登基前夜,他在圣庙祈福,我在他对面,他对我说,自己不是多英明神武的人,只想守护好这个国家,便是他唯一的愿望。
我只对他微笑,说,那便也是我的愿望了。
是啊,他的愿望就是我的,他想要的一切,我都愿意为他获得。
我那么爱他,我只有他,除他之外,一无所有。
他却轻轻摇摇头,没有说话,把我拥入怀中。
然而,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我十六岁那年,无忧守孝期满,在预备与我大婚的前夕,与龙楼有联姻之亲的塑月帝国举兵来犯——
守护龙楼千年之久的结界,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被悉数破坏。
过于依靠巫力的结果便是,龙楼的军队在塑月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不过三个月而已,塑月大军便已推到了帝都神煌之下,整个帝国危在旦夕。
其实后来想想,这是多可笑的一件事,我们赖以守护祖国的不是强大的国力与忠诚,而是虚无缥缈的结界。
我静静跪在神殿深处,我身后烟雾缭绕,对面是无忧,朝中所有重臣全跪在丹陛之下,他们虔诚祈祷,我心中却一片平静。
我确实能救这个国家,但是,我救不了我自己。
我在神前枯坐七日夜,最终,以我的能力,我能想到的只有幽狱绝牢之阵这个上古禁术。
昔年十二族裔尚在的时候,其中最为强大的永夜一族,曾出过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家主。
据说这位夫人美貌绝伦、但是凶戾异常,她喜好吞噬活人魂魄,饮血吸髓,再将失去魂魄的身体制成活尸,供她驱策,幽狱绝牢之阵便是由她所创。此阵法可召唤龙楼帝国曾被结界笼罩过的土地上所有骨肉还未朽烂的尸体,他们将攻击一切自结界外闯入的生物,直到敌人死伤殆尽,或者此身化为齑粉。
他们无疼无伤无死,是最强大的战士。
而整个龙楼,可行此阵法的,只有我,不,应该说是,此阵自创立开始,除了创造出它的人,能行此阵法的只有我——到了这里,我才终于明白,多年前无忧看我的眼神。
我是无鞘而太过锋锐的剑。
神前推演,之前曾集数千位神巫都无法运行的阵法,我一个人便可催动,只不过,我要付出的代价也十分惨烈。
行此阵法者,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要是为了无忧死,我不怕。
因为他的愿望是帝国百年,安康平和,所以,死了也就死了罢。
我真是这么想,心底不怕,安静抬眼看他,他一直看我,我倒映在他眼里,容色雪白。
我笑出来,对他说:“无忧,现在只有这个法子。”
“……那你会怎么样?”他担忧看我,瞳孔是清澈的忧色。
我会死,我在心里说,却对他只是一笑,“我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