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如今又在胸臆里翻腾滚动,符桓立刻转头向曲江而去。
白日的曲江远不如夜间浓艳,却别有一番风韵,来赏玩的人也以正经人家来踏青的居多,不像夜晚,基本都是浪荡子弟出来寻花问柳。
策马在曲江附近遛了一圈,没看到元让人在那里,符桓一边思考,一边信马由缰,哪知在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马儿忽然不安的长长嘶鸣了一声。
这匹马是元让送给他的长昭名种,跟了他好多年,平日里极是温驯通人性,战场之上炮火连天都惊不了它,这一声嘶鸣,符桓心里一惊,暗想都说老马识途认主,莫非元让就在这左近?
符桓拍拍马儿颈子,柔声道:“走,去找她。”
这匹产自异域的名马居然象听懂了符桓的话一样,小小嘶鸣一声,踏着步子,向树林中走去。
这片树林从外表看来颇为狭小,但是进去了之后才知道又深又长。
如果元让真在这里,她怎么会跑来?
符桓心里开始被一种无法形容的不祥之感所笼罩——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越走近树林深处,马匹的反应就越是焦躁,快走到中心的时候,马忽然朝一块巨石嘶鸣了一声,符桓一惊,立刻跳下马来,绕到巨石之后,果然看到了一道纤细身影蜷在后面。
最让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乌黑的头发,清雅容颜,正是元让,此刻却是衣衫尽碎,身下鲜血狼藉。
符桓看到的一瞬间,只觉得整个人如被巨锤敲中了一般,无法形容的疼痛悲伤——他这一生,从未如此惶恐难过——同时涌上来的还有无限的愤怒狂暴。
她是他的,从一开始就是,即便要伤害,也只有他能,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伤害元让!
……那是他的元让啊,他八年来,小心守护,为了她不惜谋杀皇子的元让啊……
他悄悄走近,不敢大声,元让把头埋在手臂间,蜷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人靠近自己一样,符桓觉得自己心都快从嗓子里跳了出来,他颤抖着,伸手想去碰触她,却听到那个少女一点嘶哑的声音从拢起的手臂间渗了出来。
她并没有抬头,只是维持着这样小兽一样的姿态。
“三个男人。”她说话的时候咳嗽了一声,然后就继续慢慢说道:“一个穿蓝衣的,面白无须,云州口音……”她徐徐说来,除掉声音嘶哑,居然语调平静,仿佛在说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就是因为这样平静从容,反而,让人觉得无比疼痛。
符桓没有打断她,等她把三个男人的特征说完,才慢慢问道:“……可以碰你吗?”
元让没有立刻回答,她慢慢的慢慢的,抬起了面孔。
有灿烂活泼阳光从碧绿色的树隙间柔软的渗下来,少女的面孔惨白一线,满是血污,唯独眼睛,那双眼睛平静如常,毫无波澜。
符桓发现自己伸向她的手有些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平息从心底下蔓生的无限惶恐,先取下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的把她包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用丝巾擦去她面上污渍。
这样的移动应该很疼,但元让全然没有一点反应,仰着头任他擦去血污,便慢慢枕在他肩上,闭上了双眼。
符桓心里陡然一动,想起元让小时候最爱做的就是这样,靠在自己肩上听故事,然而,现在一样的动作,却今是,昨非。
心中无法形容排解不出的疼痛,于是便一点点加深。
怀里的孩子是那样轻。
为什么昨天没有出来见她呢?
为什么没有立刻看纸条?
为什么没有立刻去找她?
为什么?
不敢骑马,符桓一手牵马,一手抱着她,觉得肩头上的那少女正定定的看着自己,他没说话,只是略侧了头,看向她。
“昨晚热闹么?”她忽然问,出了树林,觉得阳光有点刺眼似的拉着斗篷盖住了脸,闷头闷脑的趴在了他的肩上。
“……还好。”
“新娘子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