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符家之主成婚,谁不巴结谁不逢迎?于是便贺礼直堆到屋顶,符桓在里面自然翻到了元让送来的礼物,却是一扇玉屏风,上好美玉,合和二仙,桂圆枣子,莲藕花生。
看着那架玉屏风,他忽然想起来,那天元让没有回答他,会不会来参加他的婚礼。
应该不会来了吧,他恶意的想——真遗憾,看不到她痛苦难过的脸了。
婚礼当天,朝中上下能来的人都来了,在婚礼开始之前,仆人悄悄递给他一张小字条,但是根本来不及细看,面前就又来了一批庆贺的朝臣。
他现在是朝中新贵根基不稳,最是谁都不能开罪的时候,便立刻端着酒杯迎了上去,继续和一室宾客饮酒作乐。
一直到入了洞房,把一干喝得醉醺醺的闹洞房的少年亲贵送走,靠在外间揉了揉饮酒过量而炸疼的头,符桓才抖抖衣袖,拿出了那张字条。
当时正是满月,整个庭院亮晃晃的,象天顶上擎下了无数月光的灯。
屋檐下是一排吊檐玉马,风一吹动,声音脆嫩,恍惚间一听,符桓居然心里一惊。
酒精让视线模糊了一下,他眯起眼睛仔细一看,纸条上一笔小楷清朗秀拔,却是元让的笔迹,约他到角门见一面。
他心头一跳,看了看约定的时间,已过了两个多时辰,心思转了一转,知道多半她已不在了,但还是去看了看,到了角门,负责看门的人毕恭毕敬的回答,说昨晚并没有一个少年公子在这里等待,只有一个容色清雅的小姑娘。到了四更天才走。
符桓一愣,随即想到元让应该是潜进城内的,为了遮掩身份穿了女装也说不定。
知道他走了,心里便释然了,转回房去,那尚书的娇女端端正正坐在床沿,雍容大方,唯独手下巾帕却被一双春葱一般的指头紧紧绞出褶皱,方显出那一点女儿心忐忑不安。
她不过是个人质。
她的父亲想要荣华富贵,想要锦绣前程,拿她做了筹码,换未来一步整个家族显贵,便把她典质给了他。
但是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从一个深宅大院到另外一个深宅大院。
看着因为察觉了他的脚步而一下子紧张得屏住呼吸的女子,符桓不期然的想到了另外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如果元让以公主的身份被养护长大,那么,事情会变得如何呢?
他失笑——那么他今生今世都应该不可能见到她。
如果元让不以那个性别那个姿态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一切就全无意义。
于是,符桓看着面前身穿吉服的女子,心底微妙的蔓生了一层薄薄的怜悯。
这些年来,其实他已经看清一个事实,那就是无论连接他和元让的是什么,那个连接是如何残忍的束缚彼此,让两个人互相伤害伤痕累累,都掩盖不去他和她,对彼此而言,心中最重,再无其他。
元让是他生命中至重的女性。
他的身家性命,以至于一切的情感,其实,都已经给了她——只不过他生命里没有光明的爱和温柔,只有负面的憎恶嫉妒。但是实实在在,他有的,全给了她。
他只有这些。
面前这个女子,他的妻子,从他这里什么也没法得到——连憎恨都无缘。
所以,他会对她温柔体贴,让她安康长乐。
符桓阴戾乖毒,睚眦必报,却做事公平。
你不欠我,我不去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