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让入城之后的第三天,下起了大雨。
符桓从出生之后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简直仿佛天上漏了个洞一样。
这天辍朝,他无事可干,就坐在房间里,看着雨水哗啦啦的往下倾泻。
在廊下修剪花枝的老人絮絮叨叨的说,这么大的雨,这是天哭啊。
天哭?他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元让。
那个孩子在哭吗?
想到这里,他一扯唇角,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脑筋太闲了才想这些有的没的,忽然就看到丫环跌跌撞撞向自己这边过来,他心里没来由的跳了一下,立刻起身,就听到丫环大叫,说雍国公快不行了。
终于……等到今天了啊。
符桓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猛的眩晕了一下,随即起身,快步奔去,胸膛里炸裂的,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感情。只知道自己现在已等不及要看那个夺走他一切的男人最终的下场。
等他赶到的时候,雍国公房间外全都是他的宠妾侍婢,却都被他母亲的手下拦住,看他来了,手下们松了口气,立刻放他进去,而毫不意外,房间里除了奄奄一息的雍国公之外,便只有他的母亲了。
他的母亲端庄高雅,完全看不出来曾经是山野村妇,她坐在雍国公身侧,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点头示意了一下,符桓快速的扫了她一眼,发现她面上没有丝毫情绪,心里一动,一个念头浮了上来。
只怕,今日雍国公的死,也和他的母亲脱不了干系。
想想也是,他已成了嗣子,得了官位还和名门望族的女儿订了亲事——这些事情全是他母亲假借雍国公的名义所做。一旦有一天雍国公忽然好了,他们母子谁也脱不了干系。
那么,不如就让他这样死了吧。
于谁都是好处。
想到这里,他有趣一样俯下身子,看着床上那个干枯苍白,自己唤了十年父亲的男人,然后无声的笑了起来。
“你也有今天。”芙蓉面,碧绿眼,他温柔含笑,一字一句。
你也有今天!
他看到那个垂危的人猛的瞪大了眼睛,干涸的喉头呼呼喝喝了一声,一双干枯的手猛的向符桓所在的方向一抓,在半空里忽然凝住,然后,慢慢垂下。
他死了。
符桓看着那个距离自己的指头只有半寸的手,淡淡说道,然后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母亲,似笑非笑的拱手,恭喜母亲。
说完,他转身而出。
然后,就在当天夜晚,整个雍国公府为了男主人的去世而人仰马翻的时候,有个小小的访客,在天哭一般的雨水中来拜访他。
是元让。
她不肯进门,就在后园的角门里等着他,符桓出去的时候,那个孩子娇小的身子缩在雨水里,宛如一只被抛弃的猫。
他走到元让面前,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元让也看了他片刻,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