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这粥的味道并不比宫中的精致,但却胜在入口仍有余热。
宫中膳食在端往各宫的路上就已经没了热气,再经过几轮太监试毒,大多数菜在入口时就早已凉透了,哪怕是冬天也不例外。
这样对比之下,手中这碗带着温度的白粥,对阮蓁来说,已是难得的美味了。
卫渊收走碗筷,在井边打了一桶水,仔细洗干净放好。他看向阮蓁,问道:“要进屋吗?”
“不了,”阮蓁弯了弯嘴角,“我在院中坐一会儿。”
卫渊走到石桌旁坐下,问道:“你离家至此,可是为了寻亲?”
“差不多吧。”阮蓁含糊答道。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我今日没空,等明日将你送去。”
阮蓁一惊,“送去哪?”
“自然是你原定的目的地。”卫渊答。
“不用那么麻烦,”阮蓁急道,“我在这挺好的。”
“你是说……”卫渊皱眉,“你跟我这么个陌生男子单独住在一起,挺好的?”
阮蓁顿了一下,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并不嫌弃你。”
“那不巧了,我嫌弃你。”卫渊面无表情道。
阮蓁:……
这刁民!真不识好歹!
阮蓁咽不下这口气,“为什么?”
“不为什么。”卫渊打量她一番,见她一脸愤愤,难得多解释了一句,“嫌你麻烦。”
阮蓁闻言蔫巴下来。
目前来看,自己似乎确实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
可……这会儿送她离开,万一再遇上那群人,被抓回去可如何是好?
她好容易遇上个好人,说什么也得抓紧了。
阮蓁面色凄惶,微微低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其实我,我不能回去……”
卫渊无动于衷,“说来听听。”
阮蓁狠心掐了自己一把,睁着涟涟泪眼看向卫渊,“我家在很远的一个村里,我们那里很穷,经常连饭都吃不上,此次我逃出,也是因家中养我不起,想要将我草草嫁出。我若此时回去,家父会逼我嫁给邻……邻村的一个陌生男子,那人又老又瞎,还瘸了一条腿,我若嫁与他,我,我……”
说着便掩面哭泣。
阮蓁隔着手指缝偷偷观察卫渊,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立马哭得更加卖力了,语气也越发可怜:“阿兄现在赶我走,我又能去何处安身?”
卫渊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
阮蓁一噎,连装哭都忘了。
“明日我可以送你离开。但若你实在不愿走,我也不会逼你。左右是你的私事,与我并无太大干系。”
不等阮蓁嘴角扬起,卫渊继续道:“不过,你也不能留在我这里。我最多留你三日。”卫渊说着站起身,语气冷淡,“三日后,你自行离去。这几日发生的事,我会替你守口如瓶。”
阮蓁慌了,“你……你当真要赶我走?”
卫渊不再回答她,起身进了屋内。
“喂!”阮蓁出声,却不见那人有驻足的意思,只好摇摇晃晃站起来,抬脚想要追上去。
可她一只脚受了伤,这般仓皇站起,一不小心猜到了裙角,脚下一滑,差点再次摔倒。
眼睁睁看着卫渊进了屋,连背影都见不着了,阮蓁这才彻底失望,一脸颓然地坐下。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山野村夫,居然软硬不吃!
这可如何是好?
她不能离开这里!她不能落入那群人手里!她必须要留下!
卫渊并不知道阮蓁此时的想法,他入了屋内后,取下挂在墙上的背篓,将里面腾空,拎着个空篓子走了出去。
阮蓁眼巴巴望着他,几次欲言又止,可卫渊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
卫渊整理着堆在角落的一堆木料,将外形差不多的一个个捡出,整整齐齐放入背篓、背在背上,最后几个实在装不下的则被他拿在了手中。
阮蓁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又闭上了嘴。她看着卫渊在院里忙活,忽然视线被一块木头吸引。
不知为何,她看着卫渊手中那些形状奇特的木料,莫名觉得有点眼熟,似乎自己不久前还看见过类似的,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看过。
待整理完毕后,卫渊转身看向阮蓁,“我需上山一趟。屋内给你留了午饭,饿了自己去吃。”
阮蓁乖巧点头,视线却始终盯着那块木头。
卫渊注意到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将手往身侧挡了挡,径直向门外走去。
阮蓁看不到那块眼熟的木头,不由有些失望,没精打采地收回了视线。
就在这时,她脑中蓦然想起一物,双眼忽然一亮。
她想起在哪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