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你的恩师杨犀,若是如当年在任之时,不少人都承他恩泽,自是能照拂你一二。可你也知,人走茶凉啊。”说到这里,陈孚恩似是无奈的一叹。
一旁的肃顺见话说到这般,叶巽还未能醒悟,暗道此子有点迂腐,尚需耐心提点。于是便说:“佐之啊,你紫霍兄也可算得文人中的表率了,不如你先拜在他门下,日常就做你的学问,以备日后科考。若有需要你时,我们自会找你。”话说到这份上,叶巽若再不明白,怕是连他自己都要觉得自己愚蠢了。
彼时肃顺还远未形成自己的集团,而陈孚恩则是深得道光皇帝赏识。无论从二人哪方面条件来看,尚都不存在谁拉拢谁。此时肃顺将叶巽让与陈孚恩,自是有示好之意。而陈孚恩岂有不知,再者念叶巽才华,便也乐得接受。
“小子叶巽谢过二位大人提点,今后定当唯二位大人马首是瞻。”见叶巽又要起身施礼,肃顺连忙阻止道:“北城鼓楼东侧有一处小院,你就搬过去吧,一来清净,二来我二人也方便联系你。一会我便差人随你搬过去。”
叶巽虽然喜出望外,但还是有些疑惑的问道:“小子只是区区一介落榜的书生,有何德能蒙二位大人这般照拂?”
“哈哈,你以为雨亭就看中你一人?今年的举子,算上落榜的,可有几人颇得雨亭青睐的。那处小院,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人多起来。”陈孚恩笑着说道。
这一顿饭,自始至终,叶巽都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他难以相信,自己竟这般轻易遇到了贵人。而落榜的烦恼,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运河上,一条大船的船舱中,何卫五人正在随意的聊着。何卫与王海樵一起,看着对面杨犀老人居中、一边一个俏丽的姑娘依偎着老人,两人的心中都是暖暖的。
“爷爷,”婚事已经定下,伍薇更觉与众人亲近了许多,此时早已改口,随杨杉一般称呼老人,“您这般年纪,为何也要随那小卫子折腾?一路上多辛苦啊!再说,您就舍得药房的生意?”一旁的杨杉,一双美目也是看着老人。
“你这丫头!也来消遣老头子。在你眼里,老夫就是那般财迷不成?再说了,被这小子折腾的还少了?”杨犀怜爱的看着伍薇。在他心里,两个丫头虽性格迥异,但都是一样的可爱。
接下来,老人正色道:“只是这次回京,还有一件要事!”见老人严肃,众人也都认真起来。“小卫,既然把妮子托付给你,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原来,十余年前,杨犀的至交、杨杉的祖父一本奏折递在道光皇帝面前。彼时,道光皇帝对群臣的进言早已不厌其烦,但又不想落个堵塞言路、滥杀文人的坏名声,便采用杜受田的建议,挑剔奏折中字体之误、格式之失交由吏部处理,作为禁言之法。而杨杉祖父的这本奏折,则恰好被转到了吏部。
按说,这本是一桩小事,大不了挨几十下板子。但耿直、刚烈的老人和杨杉的父亲二人竟当堂争辩,触怒皇上的同时,更是给了持不同政见的对手一个发作的机会。于是,有人发掘出杨杉祖父的文章、诗作中,有些词句隐隐有为白莲教鸣不平之意。这下,可大大触及了道光皇帝的逆鳞。这便有了二人斩首、阖家男子发配辽东、女子卖身为奴为仆、所有资产抄没充公的处治。这还是杨杉祖父一众好友竭力保奏的结果,否则,满门抄斩也不是没有可能。杨杉的祖父和父亲被处斩的当天,性格同样刚烈的杨杉的母亲竟在家中触柱而亡,留下了一对幼小的兄妹杨柏、杨杉。
而愤然告老的杨犀,变卖家私,一边尽力的接济好友一家,一边不断的寻找好友的孙女。终于找到了被人贩抛弃、奄奄一息的杨杉。治好年方两岁的杨杉后,心灰意冷的杨犀,带着杨杉一路向南,避世隐居在翠屏山中。十多年来,老人对此事一直守口如瓶。
待杨犀讲述完,众人早已悲愤、震惊,而杨杉更是在老人怀中哭得几欲昏厥。一旁,伍薇边垂泪边抚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