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洪喋喋不休:“偶然背后必然有其必然的原因……”
柳蓉用左脚的鞋尖踩着右脚,心说:“必然你个头。”
送走了柳蓉爸妈,赵洪又特意把她留下来单独谈话,他的态度几乎有些小心翼翼,当了那么多年的老师,他太清楚这个年纪小姑娘,默不作声的表面下总有谁也摸不透的复杂的心思,生怕伤了她那小小的自尊心。
赵洪问:“柳蓉,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柳蓉摇摇头,心说感冒一次肯定不算困难。
“那是不是觉得,开学就初三了,压力大?”
柳蓉又摇摇头,心想,你们少找我谈几次话,我就没压力了。
赵洪认定了她是有心事不愿意说,于是慢声细语地说:“有压力也是正常的,谁都有一时想不开的时候,真有什么困难的,思想上也好,学习上也好,就找老师说,别自己钻牛角尖。”
柳蓉眼圈突然就有点酸,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想哪怕是赵洪骂她一顿呢,哪怕是赵洪继续跟她唠叨些“上课不要总走神,作业不要老认真做”呢……
她赶紧低下头,装作漠然地点点头。
赵洪叹了口气,顿了顿:“你回教室吧,一回考不好没事的,没事。”
柳蓉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她受不了那腆着大肚子的班主任小声说“没事”的那样子——
她习惯性地以愤怒和尖刻来应对这次的事故,可赵洪真的是个好老师,好得让她哪怕是在心里都刻薄不起来,于是她骤然不知所措起来,委屈极了。
整个一个暑假,柳蓉都没出过家门,有生以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把暑假作业都做了,暑假那么漫长,她迫不及待地想开学,想下一次考试马上来临,让她一雪前耻,可她又怕开学,因为她找不到自己在班里的位置了。
常露韵也好,胡蝶也好,梁雪也好,她们都没当过第一,可她们照样过得好好的——偏偏她不行。
柳蓉忽然想起那个晦暗的黄昏,胡蝶一个人在操场上孤孤单单的跑步的样子,其实她和胡蝶是一样的,胡蝶死命减肥也要漂亮,而她自己,竟也除了成绩之外,什么都没有。
直到梁雪打来电话,说知道一个批发本子的地方,特别便宜,可以让梁肃开着她大伯的旧出租车带她们去,才把柳蓉从快要发霉的状态里给叫了出去。
很久不出门,忽然一出去,都快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说话了,梁肃他爸也真放心,就让这么个连驾照都没有的半大小子开着他那车,带着梁雪常露韵和柳蓉三个人大老远地去了郊区。
小姑娘们一个假期没见面,总是要叽叽喳喳地多说说话的,柳蓉勉强打起精神来,让自己看起来不像那种两个月了仍在小肚鸡肠地惦记着那点排名的人,走了一段路,她忽然想起来什么,问梁雪:“你没叫胡蝶?”
梁雪一愣,反问:“你不知道?”
“啊?”
“听说她又晕倒了,送医院了,不知道怎么样呢。”
“又是减肥减的?”柳蓉皱皱眉,其实放暑假前,胡蝶已经基本瘦回了她以前的样子,尽管脸色不好看,还是击败了楚月月,再次夺回班花的名头,“她现在不胖了,还减肥?”
梁雪摇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以前减肥落下的毛病,低血糖什么的吧——”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跟梁肃说,“哥,要不然回来的时候顺便送我们去市医院看看吧,我同学住院了。”
梁肃面无表情地说:“放屁,我连驾照都没有,走市区让交警逮住你负责呀?”
梁雪没心没肺地说:“交警也不天天查,看你那样挺老的,也不像未成年人,肯定不拦着你。”
梁肃:“臭丫头你不会说话趁早闭嘴。”
然后他自恋地撩了撩半长不短的头发:“见过比你哥还帅的男的?”
梁雪表示被恶心着了,梁肃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们一眼,笑起来,他眼睛特别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好像还真带着电似的。
柳蓉看见常露韵不自在地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心里闪过一个词“孔雀”。梁肃真是个华丽丽的不要脸的孔雀男——虽然是挺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