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
江寄默念着这两个字,双眸不受控制的看向了顾绾。
屋内烛火正耀,满室金玉映衬下,顾绾秾丽精致的脸似明珠生光,白得晃眼,同时也衬得她两颊晕起的薄红越发明显,就似初春绽在枝头的桃花,绚丽娇艳。
哪怕她这会儿垂着眼,也能让人一眼察觉到她此时的娇羞。
她是真的在期待。
这个认知就像闷头一棒打向了江寄,让他眼前都变得恍惚起来。
上辈子这时候,他还只是东厂的一枚暗棋,表面上领了份司礼监的虚差,因经常接任务外出,他在宫中也没积攒下什么人脉,连靠近云栖宫都得偷偷摸摸的。
有关娘娘的点滴信息,他只能从各宫宫人议论的话题中去了解。
他听说过皇帝有意让人放出的她和皇帝因缘结合,两人在她外祖父镇国公寿宴后定情的事。
但在他夜探云栖宫,从她和澜清的谈话中得知,她只是狗皇帝为了保护心尖人沈柔寻的挡箭牌后,这些曾经他听过的种种,都被他归纳为了流言。
后来他逐渐掌控朝局,架空了狗皇帝,倒是有从狗皇帝和苏文海嘴里问出些当年的事。
但他始终没有去问,也不敢去了解,最初的最初,她接下圣旨进宫时,她对狗皇帝的态度。
却原来,他下意识回避的答案,是真的。
她对皇帝有过喜爱和感情。
甚至,她还憧憬过和他结发到老。
从动心憧憬到被陷害,发现残酷的真相。
她曾经遭受到的伤害和痛,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那个杂碎!
上辈子让他在幻境中死掉,当真是便宜了他!
狗皇帝的演技,也不过如此嘛。
见江寄盯着她半晌没吭声,还隐隐透着阴戾的神色,顾绾唇角微不可见的扯动了下,眼里也划过一抹嘲讽。随即她眉梢轻动,又出声问道:
“臣妾可是让陛下为难了?”
没等江寄回,她就将手上的银剪放回了银质托盘里,唇角微微掠起,笑了下,神情却难掩黯然:“是臣妾贪心了,还望陛下恕罪......”
“没有。”
听到顾绾近乎压抑甚至带了哑意的话,江寄仓惶回神打断了顾绾。
意识到自己语气过急还重,他一顿,轻吸口气,又低声道:“我没有不愿。”
他怎么会不愿。
他只是......
江寄紧了紧手掌,抬头看向她,嘴角轻轻扯起,想对她笑一笑,却发现他好几年没有真切的笑过了,已经忘了怎么笑才是好看又真切实意不让人害怕的。
思及半年前一声冷笑还直接让跪在他面前的一个小儿吓得尿了裤,担心笑得难看还吓着她,他抿了抿唇角,最终只垂下眼又和她说了声:
“愿意的。”
这反应是愿意。
那真是鬼上身了。
顾绾瞧着江寄垂着眼,神情实在算不得好的模样,暗自腹诽。
不过狗皇帝越这样勉强,难受,她心里就越高兴。
于是,她当没瞧见皇帝的神色,一脸无法相信又惊喜至极的又问了声:
“陛下当真愿意?”
“嗯。”
见她这般欣喜,江寄心里的涩疼又重了些。
须臾,他沉了沉息,敛去那些繁复的情绪,抬手取下了头顶戴着的龙纹白玉冠。
满头墨发散下,他捏着白玉冠朝顾绾走了过去。
顾绾看着他突然的举动,一时竟忘了该怎么反应,直到他过来拿过银剪,伸手替她摘了发簪,她才回过神,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忽然扫见了她手边的银质酒壶。
想起结发之后便是饮合卺酒,顾绾眼皮一跳。
“要不先去榻上?”
......
两缕青丝绾成结,再用红丝线束起,便算是结发成。
顾绾伸手拿过江寄绑在一起的发,察觉到他正注视着她,她一顿,又爱不释手的看了看,才将其小心压去了枕下。
“等明日拿个香囊装好再送给陛下,若是...陛下不嫌弃的话。”
他怎么可能会嫌弃。
江寄视线正落在她压着那两缕青丝的海棠红织锦龙凤纹睡枕上,听到她的话,他眼眸微动,下意识就在心里回了声,须臾,他又垂眸看了眼胸口,回溯了时光,还换了具身体,那里此时未悬一物,空荡荡的。
静默片刻,他抬起头,看着顾绾认真的回了句:“我会日日带着。”
.......
顾绾愣了愣,她倒没想到随口的一句话,能得到皇帝这样一句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