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得了讯的拓跋映彤匆匆赶来。
当她看见满屋子的侍卫,全部都是易容乔装后的肱骨重臣,她的心一沉,难道朝中又有大事发生?
她稳了稳心神,看向殿中央那个负手而立的伟岸身影,躬身见了一礼,道“臣妾见过大王。”
沈铎回过身来,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道:“这几日,我得了消息,赵王联合了懿康公主,准备在春末攻打项国”
看着拓跋映彤眼里的异色,他接着说道:“陈霸先还告诉我,此前他们的偷袭也是得了赵王的帮助。”
“先是趁大王病重,挑动陈霸先,如今大王方初愈,又联系懿康公主。真是不择手段,无耻之徒!”拓跋映彤愤愤地说。
沈铎面色不变,回道:“如今我对外宣称来行宫采暖,你便办几场宴会,上下热闹一番,好叫他们放松警惕。”
“是。大王放心,我会好好筹办,保准叫那些探子听见我们的动静。”
“好。”沈铎嘴上赞许,却别过头,不敢去看她那双热忱的眼睛。
又是那副愧疚的表情。
拓跋映彤在心里大喊,我不要你的愧疚,不要你的赏赐,我只想要你认认真真看我一眼啊!
可看着周围一干重臣,还有沈铎匆匆转过去的身影,她什么也不能说。
她只能垂着眸,掩饰眼里的水光,而后匆匆行礼告退,再不抬头看一眼。
因而她也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一道温柔的目光默默目送着她离开。
此时,沈铎正欲找单长青商议之后的部署,却发现他对着殿外发愣。
“长青,长青——”
单长青猛地回过神来,看向沈铎,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真的疯了,竟然当着大王的面,看着王后魂不守舍。他扑通一声跪下,额前汗珠滴滴滚落,“臣一时恍惚,请大王赐罪。”
“无妨,这两日着实辛苦你了。”
沈铎的话愈发让单长青汗颜。愧疚,羞耻,愤恨交错翻涌,凌迟着他的内心。
他咬牙忍着,道“谢大王恕罪。”
沈铎缓缓走到案几前,挥手示意,侍卫跟上前展开一副舆图,众臣立刻围了上去。单长青擦了擦额前的汗,也走近前去。
一夜红烛短,众人唇枪舌剑不止,直至天将破晓,方才拟出章程。
伴着天边升起的鱼肚白,沈铎离开了大殿,回到了寝殿。他靠在榻上稍作休憩,明明已是累极,他却无法睡去,不知不觉间,目光又飘到了桌上。
那里放着一封懿康公主派人送来的密信。
不错,揭发赵王密谋的,正是他的盟友,懿康公主。
两日前,廪都碧霄宫。
懿康公主派手下青黎,给沈铎送来一封密信。
信上不仅揭发了赵王的阴谋,懿康公主还提议,自己明面上先答应赵王,同赵国连手,暗地里再同项王合作,到时候联手反杀赵王。
沈铎捏着信,嘴角轻扬,“懿康公主曾发布檄文,告诉天下人,赵王同她有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试问赵王如今,又怎么会蠢到去找懿康公主合作呢?”
青黎答道:“回项王,因为去年赵王得知,当日赴郢下学宫为质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少陵公子。”
青黎等了许久都不见项王发话,她眼睑轻抬,悄悄往上看去。
只见项王望着烛火失神,然而他眼角微动,面若冰霜,握着信的指节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似乎是忆起了极为不快的事。
青黎匆忙垂下眼睛,提着心弦大气也不敢喘。
很快,便听得项王冷嘲道:“过了这么多年才叫赵王发现,那个假质子当真是演技高超啊。只是不知此等人才,如今身在何处?”
青黎的眼前马上浮现了,卯月身中春风拂柳的惨状。
她嗫喏着答道:“属下不知。”
沈铎闭上眼长叹一声,为自己的失控而后悔。
他应该问懿康公主为什么选择与他合作,问懿康公主打算如何联手,问懿康公主打算如何取信于他。
有太多太多重要的问题该问,可他偏偏鬼使神差问出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
他轻轻摇了摇头,晃去脑海里的杂念,问道:“年前烟霞山一战,项赵皆是元气大伤。据孤所知,赵王折了一子,剩余诸子皆蠢蠢欲动,如今政局还没稳定。
寡人凭什么相信,他会选在内忧未平的时候,对项国出兵?”
“自是因为赵项两国的旧怨。”青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