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一晃即过,廪都即将迎来一场狂欢,而各方暗流也蠢蠢欲动。
“病入膏肓”的项王是否会在今晚露面?这个在所有人心头盘旋的疑问,将在今晚揭晓答案。
还未入夜,卯月所在的客栈里便热闹了起来。
因其在主干道上,正对着碧霄宫东门的城楼,是观瞻项王风采的绝佳位置,因此整个三层楼早早地就被有权势的贵人包下了,而二楼也只对贵客开放。
卯月自然也斥重金在二楼包了个位置,才到黄昏便坐到了位子上,翘首以盼。
随着夜色一点点爬上来,城楼下渐渐聚集了大量平民,他们都在跃跃欲试,等着抢大王撒下的绢花。在老百姓朴素的观念里,这样的绢花沾了龙气,要是捡了回去放在家中,一年都会顺遂有福气。
离酉时越近,客栈里也人声渐杂,卯月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上,两只眼睛越过下方密密麻麻的人影,直直望着城楼。
酉时一到,无数盏红色宫灯在城楼上各个角落渐次亮起,将整座楼台照得星辉璀璨,恍若天上宫阙。楼上垂着层层帷幕,被宫灯一照,在风中飘拂,隐约漏出了背后庞大的仪仗和人影。
紧接着,不时有侍女顶着精巧的发髻在廊柱间穿行,灯光将她们的身影勾勒得朦胧又动人,愈发承托得城楼如仙境一般。
如斯美景,教底下等候的众人不自觉肃穆起来。
酉时三刻一到,城楼的礼官一步上前,原本嘈杂的人群顷刻间就安静下来,一瞬间,数万人聚集的城楼下,连风吹叶落的声音仿佛也清晰可闻。
礼官用嘹亮的声音高唱到:“春韶介祉,天贺龙诞……”
后头礼官再说了什么卯月再没听见,自从帷幔里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走了出来,卯月的眼睛便死死黏在上头。
虽然隔着近六年的光阴,隔得这么远的距离,可她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沈铎的身影。
他一手曲在身前,一手背到了身后,缓缓穿过帷幔,走到了楼台的前方。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娇小窈窕的身影,虽看不清五官,但行动举止间,一身环佩步摇丝毫不见晃荡,单看仪态,便知是个高贵端庄的美人。
紧跟着的侍女们,在他们头上撑起一对锦绣华盖。随着夜风拂过,华盖的垂沿,他们的衣袖,台上的帷幔,都在轻柔有韵致的舞动。
在他们下方,是万民伏首,齐声贺岁。
这时,台上的沈铎回首,看向了他的夫人,也许满含深情,也许带着笑意。
真是一双璧人。
卯月轻轻抚上了左脸的那道剑痕,感受着指腹下的凹凸不平,螓首渐垂。
紧接着,无数天灯在夜空中亮起,光耀四方,象征着项王恩泽浩荡,与此同时,楼台上,一排侍从举着楠木匣子走到台前,匣子里装着恭贺诞辰的绢花,礼官一声令下,绢花漫天纷飞如雨,百姓争相跳跃疯抢着。
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兴奋地说着、闹着、指点着,喜悦和狂热似乎无处不在,卯月却仓皇地只想马上从这里离开。
她低着头,强迫自己不许再看。她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呼,“有刺客!”
卯月心头一跳,立刻抬头望去。
方才,乌泱泱的众人皆争抢绢花之时,数十名伪装成平民的刺客,从人堆里冲了出来!
刺客们配合无间,显是有备而来。
他们先是从怀中掏出数杆伸缩刀具插入坚固的楼墙,而后一个接一个借着□□如登梯一般,数息之间就攀上了楼台。
这一批刺客一登至楼台,就挥刀直取项王,与此同时,楼台附近的屋舍顶部又窜出了几十名刺客,他们甩出长钩子,勾住楼台顶部,再借着滑索滑过去,一切动作,行云流水,打得楼台上的侍卫措手不及。
下方的百姓看到这等情形自然奔头鼠窜,慌不择路,前一秒还繁华喜乐的大街立刻变成灾难现场,哀嚎声,呼救声不绝于耳,失散者,踩踏者不计其数。
这时,楼台下又忽起大火,借着东风,火势顷刻间暴涨,熊熊浓烟一下就漫到楼台上。
“不!”
卯月看到火起,心急如焚,那些刺客是要断了所有人逃下楼台的后路,誓要将项王斩杀在楼台上。
眼见火起,民众又是一阵哗然,场面愈发混乱。
一时间,大街上火光和霞光交织,猩红与金色连为一色。
而客栈老板已经在第一时间,将一楼的门窗尽数紧闭,一楼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帮着用桌椅抵着门。
结合着门外不断传来的拍门声,呼救声,越发衬得外头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卯月咬着牙,看着数丈高的窗台无能为力,只恨自己如今功夫全无,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铎遇险。
正无奈之际,一抬头,却发现楼台上的情况并没想象中的糟糕。
她忙从怀中摸出目镜,放在眼前,朝着楼台细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