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之战后,项王沈铎的声誉达到了顶峰,这令赵王叶孤鸿愈发感到如芒在背。
甚至,今年学宫论战的辩题直接变成了:救一人而舍大业,为义还是为罪?
而等到新年的时候,郢都里连路边卖着的辟邪年画都是沈铎的画像,哪怕最迟钝的百姓,都感到了赵项之间紧张的气氛。
郢都,大官人府上。
清晨,一场大雪刚过,还有零星的雪花从天空飘落。
卯月正把手伸出檐下,去接落下的雪花,被跨进院子的小桃看见了,小桃三步并作两步地穿过游廊,走到她身边,语重心长地制止道:
“娘子!才下着雪,您就把手放到寒风里冻。您不心疼自己,也心疼心疼我们,要是大官人看见了,一准赏我们一顿板子吃。”
听见小桃提到宋云天,卯月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近来宋云天来得越发地勤了,且回回来话里话外都带着暗示,她不愿意惹怒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委婉地推脱。
宋云天已经渐渐不耐烦了,而她也感到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
她暗叹一声,收回手,回到了暖烘烘的屋里。
小桃放下帘子,转身拨了拨炭火,明明身上已经沁出了薄汗,口里仍问道:“娘子这会儿身上可暖和?要不要再加些碳?”
卯月扯了扯嘴角,说道:“我又不是水晶做的人,如何就那么经不得寒受不得热了,就这样正好。”
小桃回头看了看,见卯月果然两颊白里透红,正是气血足的模样,这才信了。
她上前沏了热茶,端到卯月身前,说道:“娘子,快过年了,街上可热闹了,最近娘子脸上总是恹恹,许是觉得闷了,不如咱们出去逛逛,顺便沾沾喜气?”
卯月含笑咽下茶水,调侃道,“你这促狭鬼,自己想去便直说,为何要赖上我。当我看不穿你吗?”
小桃看着卯月的脸愣了愣,只觉得娘子素日冷冷清清地,一旦笑起来,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卯月见她愣在哪那儿,呆头呆脑的样子颇为可爱,又道:“怎么,如今还说不得了,被我说破了就这幅呆愣愣地模样。”
“不是的,娘子,是你生得太美了,我看呆了。”小桃红着脸解释道。
“我答应你还不成吗?为了哄我带你去街上,好听的话都准备了一箩筐了吧?”
卯月素来宽待下人,况且小桃的提议也正中她的下怀。连日来宋云天的步步紧逼让她窒息,她巴不得出去透口气。
于是卯月饮罢了茶后,便换了衣衫,带好幕篱,带上小桃和两个侍卫,乘一顶小轿出了院子。
年还没到,街道上已是一派喜庆。街道两旁,挤满了买年货的货郎和摊主,沿街的铺子也早早挂起了红灯笼,扎上了红绸,道路上,往来的游客熙熙攘攘,人声嘈杂。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看着这鲜活的生气,卯月连日来郁结的心也不自觉地打开了。
二人逛着便走到了一处年画摊边,看着摊上围满了买年画的人,小桃奇道:“这街上那么多家卖年画的,怎么独他家生意那么好?”
卯月看了看四周几个清冷的年画摊子,心中也奇了。
人堆外一个女子看她们不解,便好心解释道:“因他们家款式新呀!今年新出的辟邪图,就他们家画的最好。”
小桃看向卯月:“那咱们也买一张来瞧瞧?”
卯月点了点头。
小桃命人买了一张来,等二人坐到旁边的茶楼上休憩之时,小桃才将辟邪图拿出来同卯月看了。
方一展开,小桃便吓得差点没丢开。只见画上一个青面獠牙的鬼将军,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怒目圆瞪,拎一杆□□朝前刺出。
这画画得确实逼真,不说那鬼脸多么恐怖,单是那杆□□便真得仿佛要刺出画外。
小桃吓得捂着狂跳得心,灌了一壶水下肚,才缓过神来。
她转头看着一脸淡定的娘子,难以置信的说:“娘子,她们说这就是北境战神,项主沈铎,你说,他真的生的如此恐怖吗?”
卯月无奈地摇了摇头:“既是辟邪之用,肯定不能照着真人来画,少不得添油加醋一番。我说他也是凡人一个,不见得比你多一只眼睛,少一只嘴巴。”
卯月的话把小桃给逗乐了,“娘子,你说得对,是我犯蠢了。不过,我现在对这个项王更加好奇了,就是不知道他真人生得怎么样?”
二人左侧桌上,一位青年听见了,接过话道:“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个项王生得俊美不凡,恐怕比之咱们大王也不遑多让。”
赵王容貌俊美无俦,这在在中原大地上可是被人称颂了几十年,早就深入人心了,听说项王容貌竟能与赵王比肩,附近几桌的客人都面带好奇的看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右侧桌上一位老者质疑道,他年轻的时候可是亲眼见过赵王,他实在难以相信,能有人胜过赵王的风采气度。
青年冷哼一声,“我自是见过,半年前,我跟随老师游历项国时,正碰上项王大婚,我的老师受了邀请进碧霄宫赴宴,我也同去,便有幸得见项王容貌。
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如今这个时代,能带领学生游历各国并受国主接见的,必是饱学之士,青年此话一出,老者脸上也收去了轻蔑之意,问道:“敢问阁下师从何处?”
“家师正是丹青圣手,柳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