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子里,借着烛光,江含珠才打量起了与丈夫同来的卯月。
细看之下,这位公子不过十五六岁,生得皮相极好,杏眼薄唇,看起来男生女相,却没有那些兔儿爷的矫揉造作。
只可惜左脸上有道未脱痂的剑痕,坏了这幅好颜色,让这张脸看起来多了些戾气。
正打量着,她突然对上了卯月的眼睛,只觉得那双妙目好似一汪寒潭,透出冷冽又疏离的光,她看得心中一寒,往符成义身边靠了靠。
卯月的眼光扫过江含珠,定在了符成义脸上,问道:“何时带我去梁国?”
符成义知道她的厉害,自不敢怠慢,当即便说:“我这就给他们去信安排。”
说罢他让江含珠取来纸笔,匆匆在纸上划了几个意义不明的符号后,就将字条系在信鸽上送走。
“公子,消息已经送出,今夜还请安心在这儿休息,若无意外,明日便可上路。”符成义恭敬地说道。
卯月点了点头,便由江含珠带着去客房休息。
躺在榻上,她双眼闭着,脑海里思绪却翻涌不息,李毅和母亲的脸交替在她眼前闪现,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她想他,一日比一日想。
可笑的是,他们二人到如今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山高水远,纵使想他又要去哪里寻他呢?
欠他的那句对不起,今生还有机会说吗?
她摸着怀中断箭,忽而又哂笑一声,自己竟然还想着去找他。
不说自己见过母亲后有命没命,就算侥幸活下来了,找到他了又能怎样?
别忘了,他可是说过“今生今世,不复相见”。
她侧过身,蜷在榻上,紧紧环着双臂,只觉得赵国的冬天来的格外早,格外冷。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将卯月从思绪中扯出。
她猛地翻身而起,站到了门后。
“砰砰砰!”
符成义拍着门,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公子!情况有变,我们今夜就要出发!”
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卯月面色如常地站在暗夜里,目如寒星,“既然如此,那便动身吧。”
三人匆匆收拾一番后便开始赶路,由于符成义连日纵马,伤着了腿无法赶路,江含珠便背着他走。
看着江含珠娇小的身影和坚毅的面容,卯月颇有些动容,便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所幸江含珠还有些功夫底子,背着个大男人勉勉强强倒也能跟得上。
他们一边赶路,符成义一边和卯月解释道:“我们商会的探子来报,赵粱最快可能后日清晨就要开战了。”
“怎么会?”卯月不解。这离赵王大婚还有两日呢,怎么着也要等赵王完婚,赵楚结盟坐实了才会开打吧?难道说,是梁国打算出其不意,先发制人?
“昨日,我们有一批生丝要运往梁国,在商道上就被梁国的军队拦了下来。咱们的生丝历来是送给梁国的宫庭贵胄,就连这条商道也是专属与我们符氏商会的,像这般不提前通气儿就被拦下来,还是头一遭。
我们的人便联系到了梁国生丝场上的伙伴,这才晓得梁国打算先发制人,就在两日后。”
卯月暗暗点了点头。
如今明眼人都知道赵楚两国的兵力是绝对强过梁国的,大家都觉得梁国能挺直腰杆打这一仗,已是勇气十足了,定想不到他们还敢率先发起战争。这番出其不意,倒是能占些先机。
可是占了先机,也要有后手。
母亲的后手是什么?她能从哪里找到帮手?
下一刻,她便皱起了眉头,只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字一号可笑,母亲都派人来杀她了,她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为母亲忧心。
母亲啊母亲,我是如此在乎你,你怎么舍得杀我?
符成义打量着卯月的神色,见她面上一会儿凄苦,一会儿愤恨,他心中忐忑,不知道如何往下说。
“那现在我们如何去梁国?”
卯月的话音冷如寒霜,符成义只觉得一股凉气窜了上来,他缩了缩脖子,答道:“如今这条商道是十年前新修的,咱们现在要走的,便是之前荒弃的商道。”
卯月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三人离了弭耳郡,往赵粱边境行去,越走越偏辟,直到了一处荒山,符成义才喊他们停下。
他指着荒山后边一条淹没在草木中的道路,示意到:“公子,翻过这座山,就到了梁国了”,他看了眼满头汗珠,□□的江含珠,转头恳求卯月:“咱们,可否休息半刻钟再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