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下学宫外,映月台上陆陆续续站满了参加辩论的选手,台下一片嘈杂,交头接耳声不休。
不过当祭酒大人站上映月台之时,台下一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祭酒手中的卷轴上。
卷轴里,便是赵王亲笔写下的本次论战的论题。
祭酒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打开卷轴,念到:“本次学宫论战的议题是,‘欲求天下太平,需王道还是霸道?’”
卯月一听这议题,俏脸顿时失色。
仁义结盟天下为“王”,杀伐征战天下为“霸”。
值此梁赵两国剑拔弩张之时,赵王居然出了这么个议题。
正所谓三军未动,喉舌先行,赵王这是要借辩论之机,煽动百姓征战之心啊。
看来战争很快会开始,她必须马上离开赵国了。
正在这时,她的身旁挤进来一个平民,李毅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双臂虚拢着她,免得她被旁人冲撞了。
挤进来那人满头大汗,边喘边说,“总算赶上了,一年一回的论战,可不能错过了”。
一旁与他相熟的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这般匆忙?”
“哎,使馆西苑走水了,我帮忙救火,这才迟了。还好发现的早,就烧了半间屋子。”
卯月本无心,但听到“使馆西苑”四字,她瞬间心头狂跳。她如今留在赵国唯一的亲信,青楚,就住在使馆西苑。
当下,她顾不得别的,立刻拉着李毅的手,就往人群外挤去。
二人走出人群,卯月低头看了看自己显眼的学宫制服,立刻左右扫视了一番,钻进了一个成衣铺子里。
她扔下一锭银子,同店家打了声招呼后,挑了两件女装后,拉着李毅就往铺子后头的更衣间走去。
她递给李毅一套女装,说道:“你随我去使馆西苑一趟,为了避开耳目,只能先换上女装。委屈你了。”
说罢,她拿起另一套衣服转身进了一个隔间。
李毅看着方才被她握着的手,耳尖泛起粉红,搓了搓手心,才拿起那件裙装。
待卯月换好衣服出来,看见李毅仍是衣衫凌乱地站在原地,两手拿着衣带,面上尽是窘迫之情。
李毅支吾着说,“公子,我”,话说一半,他看见了一袭浅绿色裙装的卯月。
卯月穿女装的模样在他的梦中出现了无数次,某一个瞬间,他竟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梦中的卯月已然很美,可眼前俏生生站着的女子,更是美得不可方物。他的目光扫过她纤束的柳腰,弧线优美的前襟,最后陷进了那双水汪汪的杏眼里,全然忘记了自己不能看她的眼睛。
缠在手上的衣带明明轻飘飘的,他却险些捏不住,一股热意漫上来,他的两颊烫得吓人。他的眼睑轻轻抖了抖才垂下来,顺带着将脸往下低了些。
卯月走上前去,从他手中接过衣带,一边绑一边说:“哎呀,我忘了你不会穿裙装。”
李毅回过神来,只觉得腰间卯月碰过的地方仿佛火烧一般,他微微往后靠,尽力避开卯月指尖的触碰。
“你躲什么,不许动。”说着,卯月那双纤细的手把了把他的腰,像一条蛇一般缠了上来,李毅眉尖一跳,深吸一口气,愣是定在了原地。
腰间的痒意密密麻麻地漫向了全身,载沉载浮间,他不自觉闭上眼,如坠雾里云间。
他已经沦陷了,再无路可退了。
无限煎熬之中,卯月终于为他系好了衣带,他长舒一口气,才发觉身上已出了一层薄汗。
“绑好了,咱们快走吧。”卯月浑然不觉他的异样,又开口催促道。
他呼出一口浊气,迅速平静下来后,才追着翻飞的浅绿裙角而去。
二人走到使馆外,卯月循着浓烟走去,发现起火的正是梁国使团的别馆。
她在外头吹了几声哨,没听见回声,又耐着性子等了片刻,依旧等不到人来。
她终于冷下脸来,“青楚出事了。我们还有一个驻地,去那儿看看。”
说罢,二人朝城西狂奔而去。
街头巷尾间,他始终追逐着那片淡绿裙角,耳畔凉风片片,刮走了他的不甘,他的犹疑,那片熟悉的温柔渐渐涌上了他的眼底。
到了城西一处荒坡附近,卯月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股寒气窜入心底。
荒坡上,一具女尸高高地挂在树上,尸身遍布鞭痕血迹,可见生前遭受了怎样的酷刑。卯月只能从尸身上褴褛破碎的衣裙中,分辨出这是青楚。
一阵冷风吹来,尸体前后晃荡,浓浓的尸臭在空气里弥漫,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恐怖阴森。
“周围几乎没有动静,应当只有一两位高手埋伏着。”李毅对卯月耳语到。
她点了点头,面上依旧凝重。就算敌人数量少,但是青楚的尸体这么明晃晃地放着,就意味着对方的有恃无恐。
可青楚身上还有秘密,她必须接近尸体。
“李毅,我过去取下青楚,你替我盯着。”她打定主意后,脚尖一踮,跃向荒坡。李毅心弦一紧,目光追随着那抹淡绿色的身影而去。
卯月在半空中飞了颗石子,打断绳索,尸体落下时,她正好跃到坡上,将它稳稳接住。
看了眼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青楚,她微微皱眉,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