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卯月记下了两张布防图后,便换好夜行衣,又取出母亲交给她的玉佩,放入怀中,纵身一跃,便消失在夜色里。
她怀中的玉佩便是项哀帝沈琅的遗物,灵犀配,玉佩上系着他的一段青丝。
这灵犀配,亦是他赠与懿康长公主的定情信物。
上一代人的风花雪月,已随着沈琅的身陨,永远地埋藏在过去了。如今这缕青丝的作用,就是帮助卯月在偌大的禁宫中,找到玉玺。
不错,这玉玺确如传闻所言,同沈氏嫡族血脉有着非同寻常的联系,所有沈氏嫡族血脉,都能够在短距离内感应到玉玺的位置。
然而沈氏一族早已被赵王屠戮殆尽,如今这世间仅存的沈氏嫡族血脉,唯有这一缕青丝了。
即便青丝的感应之力和真人不可同日而语,但这已然是极大的助力。
毕竟青丝在手,总比全无倚仗的找寻来得强。
郢都,禁宫,正殿里。
一根根半人高的蜡烛不停地淌着烛泪,将大殿照的恍如白昼。
王座上,赵王轻拂额角,满眼不耐。他的下方,赵国最有权势的官员们正争论得不可开交。
“大王,郑国向来尊赵国为大,此番他们的使臣受辱,我们绝不可袖手旁观啊!”
“此言差矣,大国交战,绝非儿戏,动辄便流血千里,浮尸百万,我们岂可因为郑国的一面之词,就轻易发兵?况且赵梁两国才刚刚恢复邦交,若我们此刻对梁国发兵,不仅失信于梁国,更会为天下人不齿!”
“匹夫无智!项朝覆灭至今已十年有余,十多年来,哪国不在养兵屯兵,如此庞大的军需,哪国都承受不了,若不以战养兵,必定会拖垮经济民生。赵国如此,其余国家亦如此。不远的将来,诸国之间,必有混战,根本避无可避。”
“诸卿稍停。”
赵王的声音不大,确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他这四字一出,整个大殿立刻寂静无声。
赵王深不可测的目光逐一扫过下方的每一位臣子,直到大殿的气氛归于冰冷,他才开口:“天下之势,霸久必争,诸国混战,确实无可避免。”
既然赵王一语定调,众卿自不敢再有疑议,争论的范围从战与不战,缩小到了该怎么战。
“大王高见!臣以为,梁国刚经过朱雀政变,已是元气大伤,况且在助懿康公主夺位之时,我们的十万铁骑已经将通往雍都的路线走过一回了,此时攻打梁国,可谓占尽天时地利啊。”
“话虽如此,但只怕赵梁相争,他国坐收渔利啊。”
这也正是赵王的担忧。他的目光诸王子中间巡浚着,王子们的母族中有来自韩楚两国的势力,若有这两国相助,那么他攻打梁国,才无后顾之忧。
三王子感应到父王的目光,正要上前禀报,突然殿外传来羽林卫匆匆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羽林卫跪伏在殿门外,高声禀道:
“报!报大王,虎贲军于紫极殿外,发现刺客踪迹!”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紫极殿乃赵王寝殿,出现了刺客,此事非同小可。
赵王久经风浪,面上无半点波动,连眼睑也不抬,冷声说道:“寡人曾于万军之中取敌军首级,区区刺客,何惧之有。众卿继续。”
“是。”众臣喏喏。
另一侧,被禁军发现的卯月,正喘着粗气在月下狂奔。
她的身后,紧紧跟着虎贲军催命的步伐。
赵国的禁宫巡防果然独步天下,她这般高手,不过在紫极殿附近兜了个圈,就被巡逻发现,她虽竭力逃脱,左肩仍然中了一刀。
止血丸时效有限,她必须尽快逃回学宫。
此刻的郢下学宫里,李毅辗转反侧许久后,终于有了一丝睡意。朦胧间,他听见外头传来嘈杂声响。
紧接着,又有人高喊了数声:“所有人到中廷集合!”
他起身推开门,就看见外头黑压压一片士兵,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同其他侍童一道站到了院子中央。
很快,士兵冲进他们身后的屋子里,逐一翻箱倒柜搜罗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后,士兵确认了并无异常,带头者吼了声:“走!”军士们又入潮水般朝院外涌去。
等士兵们离开过后很久,侍童们才三三两两开始议论。
“他们穿的是禁宫虎贲军的衣服,他们在找什么?”
“好像是来找人的。”
“虎贲军也是你能议论的?不要命了你!”司务怒目直视闲话的侍童,吼道:“都给我回屋去!”
侍童们立时噤声,一缩脑袋回屋去了。
学宫南苑十三堂里,同样涌入了大量的虎贲军。尽管这里住着的都是身份高贵的学子,但面对捉拿刺客这般要事,士兵们自不必有太多顾忌。
风净堂外,也聚集了一队人马。
“少陵公子,虎贲军神风营校尉请见!”校尉面色黑沉,对着风净堂的大门行了一礼。半晌,见风净堂内无人回应,他两眼微眯,右手缓缓握住了腰刀的刀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