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纵身入水,拯救野雁的冲动从他心中升起。
这时,远远走来的一袭白衣映入他的眼帘,正是少陵公子。
罢了,他这副腌臜模样,出去只会惊扰贵人。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野雁一点点沉入水中,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也被一点点掐紧。
卯月才看完大比,正准备回院休息,她此时也注意到了在水中挣扎的野雁。
她有心相救,于是小心翼翼地左右环视一圈,确定四周无人了,才脚尖轻点,纵身跃上潭面。
崖面上的李毅也睁大了眼睛,想不到少陵公子的武艺竟也如此高超。
潭面上,清风吹散薄雾,公子一袭白衣金带,在水上凌波踏浪,行动间仿若谪仙一般。
在他身后,半沉的夕阳为他镀上了一圈神圣的光晕。
李毅越发收敛了自己的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一幕。等他才发现,少陵公子这番举动,竟是为了救那只野雁,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卯月将野雁带到了潭边,掏出怀中的匕首,疾速一划,斩去箭簇的倒钩。接着她轻声哄着,“可怜的东西,你忍着点”。
这声音落在李毅耳边,他喉头一哽,眼眶漫起热意。他奋力眨了眨眼,散去眼里的湿意,又看向少陵公子。
他默默看着少陵公子拔出断箭,又划下一片衣角,仔细地为野雁包扎起伤口。这一举一动,每一下都是轻柔细致。
明明公子那双手触碰的是那只野雁,李毅却感到自己的痛苦仿佛也被治愈了。
他舍不得移开眼睛。
又一阵清风拂过,吹落了公子额前的长发,透过碎发的间隙,他看见了一双晶亮的眼眸,还有微微蹙起的眉头。
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美好的人。
卯月之所以皱眉,就是因为这阵清风,将李毅身上的恶臭送到了她的鼻尖。
她忍住恶心,抬头望向一旁的断崖,心想,哪只野物在便溺。“晦气!”她暗骂一声,只好带着野雁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待少陵公子走远,李毅才从草堆中探出头来。
他痴望着公子离去的身影,久久不曾回神,直到下方的潭边,又传来了几许脚步声。
他此刻一身狼狈,自不想出去丢人显眼,于是打定主意,继续藏在这里,等人都走了再离开。
脚步声渐近,他看见两人鬼鬼祟祟地走到崖下的树荫里。
“我的娘啊,这味儿臭死个人,哥哥,咱们干什么非得在这儿商量?”一人皱眉嫌弃道。听到这里,李毅脸腾地烧了了起来,方才,方才不会熏到少陵公子了吧。
另一人回道:“你不懂,这种屎味儿浓的地儿就是畜生的巢穴,最是隐蔽的。”
“哥哥说的在理,不愧是觅香宗的弟子,嘿嘿。那咱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少陵公子这般红人,难得落单,咱们不好行动啊。”
少陵公子?!李毅听到这里,打一个激灵,恨不能贴耳过去听。
“我都打探过了,少陵公子白日里身边都有人陪着,夜间又有巡防守着,想要对他下手,只能埋伏在那儿。”说着,那人向前一指。
李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正是那条横跨渡鹤潭的石桥。
不错,为了保障王子们的安危,这几日缈苍山的夜间巡防严了不少,他们想动手,只能选择从会场通往公子院落的路上,这是公子唯一落单的时候。
再加上渡鹤潭偏僻幽静,若是公子在此处遇险,就算呼救,也是远水不解近渴。
李毅愤怒之余又松了口气,好在此事被自己听到,稍后他便去告诉祭酒。他决不允许这帮人伤害少陵公子。
那二人商议完细节后便离开了,李毅等了片刻,也走了出来,他要立刻面见祭酒大人。
他才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走到了方才少陵公子救治野雁的地方。
他蹲下身,捡起泥土里的那柄断箭,轻轻擦了擦,将它放进怀中,这才朝祭酒大人地居所狂奔去。
“什么!祭酒大人方才被王上召回了?”
祭酒大人的院落外,李毅一脸焦急。
他再次向侍童请求道:“能否帮我递话给大人,我真的有要事相告”。
侍童看着他一身狼狈,自以为他是受了屈辱想找祭酒主持公道,于是便嫌恶地掩鼻摆手,厉声说:“王上传召,那是何等要紧,你那些糟烂事,也配在这时候打扰,赶紧走吧!”
李毅又气又急,他根本无法同这个侍童解释,不单是他无法取信于侍童,他更怕说多了打草惊蛇。毕竟,能悄无声息地混进学宫大比,这就不是他能想象的势力。
他攥着拳头,一时无计可施。
另一头,那觅香宗的弟子,又带着他的同伙儿回到了渡鹤潭边。他喃喃着,“不对,方才那个味儿不对,还夹着生人的气息。”
“哥哥,快看这儿”,同伙儿指着潭边的脚印说道,“这脚印是新的,还有,这儿原本有支断箭,现在也不见了。方才咱们的话,不会都被听去了吧?”
觅香宗的弟子双眼一眯,望向卯月所在的院落,冷声说道:“计划有变,咱们今夜便去少陵公子院外候着,见机行事。”
月夜下,李毅心如擂鼓,却强自稳下心神,既然祭酒联系不上,他只能告诉少陵公子,让他提防着了。他匆匆回去清理了一番,以免惹人耳目,而后便马不停蹄向少陵公子的住处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