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卯月已更衣完毕,她披着头发,盘想着白日里的见闻。郢下学宫果然是名不虚传,寻常的人中龙凤在这里一抓一把。
这些千金难换的学子们,便是未来赵国逐鹿天下的最大筹码。只此一点,便教其余中原四霸不能小觑。
想到这儿,她不禁又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那块纠葛了无数传奇的玉玺。
按说王朝的更替兴衰,应当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岂是一块石头能左右,可若没有半点关系,为何传国玉玺的故事能历经百年不衰,从庙堂到江湖,口口相传呢?
想到这里,她又皱起了眉头。一转眼,她入学宫也有小半月了,入宫一事一直没有眉目。
今日她稍作试探,几位王子的答复倒是出奇的一致,“赵王宫非赵王传唤不得入内,就连王子本身也不能随意进出”。
难道真的要硬闯?想到赵宫闻名天下的虎贲军,卯月头皮有些发麻。
“叩、叩、叩”,门外突然传来数声叩门声。卯月随手束起了披散的长发,一边起身开门,一边思索来者是谁。
李毅在门外焦急地等候着,随后,“吱呀”一声门开了,露出了少陵公子疑惑的面容。他拱手说道:“贸然来访,公子请见谅,事出紧急,实在是情非得已。”
卯月院落门外,隐匿在暗处的觅香宗弟子鼻尖微动。他看着走入院落的李毅,目露冷光,说道:“方才在偷听我们说话的人,就是他。”
卯月不愿意在门□□谈,引人注目,便侧身让李毅入内。
院落的书房内,跳动的烛光给少陵公子的面上,渡了一层莹润的光泽。有几丝碎发调皮地从发带中逸出,触碰着公子的脸庞,随着他的呼吸不安地跳动着。
看着这样的公子,李毅只觉得呼吸发紧,他低下头,掩去目光里的惊艳,将黄昏时分在渡鹤潭听见的一切如实相告。
听到觅香宗三字,卯月双眼微眯,这是楚国第一大帮派,而赵国三王子的生母便是楚人。赵王尚在英年,这帮人便蠢蠢欲动,真当这位昔年的联军统帅是吃素的不成?
他们自斗他们的,想拿她做垫背,痴人说梦。
卯月想明白了这件事,自然不会淌这趟浑水,不过,她还有一事不明。她瞥了眼李毅,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人到底真的是如面上所见的一介孤身,还是暗中为谁卖命。
她是断然不信李毅这番说辞的。
若李毅只是一介孤身,那她同李毅不过数面之缘,他怎可能冒奇险向她透露这个秘密。要知道,谋杀异国质子,可是罪同谋逆,寻常人绝不会想参合进这种事情里来。
毕竟,一个人绝不可能无所图的对另一个人好。
若是李毅身后有人指使,那么她倒要看看,这个李毅和他身后之人,对自己到底有何所图?
“竟有此事?多谢李兄告知我这一切,明日我会多加小心,避开渡鹤潭。”卯月拱手言谢,脸上并无太多慌乱。
李毅愣了愣,少陵公子的平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难道是因为长于政治世家,这样的事情公子已经见怪不怪了?想到这里,他有些心疼少陵公子。
卯月又说道:“李兄,我有个不情之请。今日这一事,你知我知便可,不必再惊动他人,我本就客居在此,实在不欲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是啊,公子虽然身份高贵,说到底仍是客居,暗地里自有许多不便。李毅愈发同情起公子。他郑重地回了句:“公子请安心,此事我再不会说与第三人知晓。”
卯月笑着点了点头,“今夜劳烦李兄为我奔波了,还请早些休息,少陵这里谢过了”。
李毅听到这里又是心头一暖,自己向来遭人轻贱,公子对自己却始终以礼相待。如此君子,自己这一点点奔波,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世界,并不是全然黑暗的。
辞别李毅后,卯月将脸上的温和一收,转身回屋。
想要知道李毅背后的人是谁,只需要跟着他,看他向谁复命就行。不过在跟踪他之前,必须得准备一番,毕竟觅香宗循味追踪之术,可是天下闻名。
她换上夜行衣,服下敛息丸,一个翻身,跳上院墙。
夜色里,一枚杜鹃花瓣被吹到了她的发间。
李毅刚走出小院,屋外潜伏的两人便立刻跟了上去。
“大哥,此人既然和少陵公子是一伙儿的,杀了他,不就打草惊蛇了?”
“蠢货,既然少陵公子已经得知了我们的计划,这次大比我们再无机会下手了。”觅香宗弟子看着李毅的身影,恨声说道:“少陵公子是动不了了,但是此人坏我们大事,必须除了他。”
远处,卯月也看见了这鬼鬼祟祟的两人,她按兵不动,继续尾随。
李毅又走到了渡鹤潭处,望着白日里他站过的断崖,他轻轻笑着,短短数个时辰,自己的心境已是大不相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低下头,不敢再想。
突然,他看见脚下的阴影陡然扩大。他心头一跳,回身一看,白日里那两个密谋者,正从他身后的密林里挥刀杀来。
不好!他可是一点武艺也不会。
“啊!”他痛叫一身,拼着左手中刀不顾,一个狗啃泥朝一旁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