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识的阮虞虽然天真，但绝不是不辨是非的软弱无知之辈，她该知道的，那封认罪书一出，就是把罪名完全揽下了！

姚长青……

秦元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重生之时已经错过战局，没能阻止兵将们枉死，可幸好，他还有机会能救下阮虞的性命。

前世他不曾听闻阮、姚两家之间的亲事出过什么岔子，别说是退亲的传闻，姚长青可以说是十分顺利地就接手了阮家的不少势力，同僚提起他来也从来都是会说不少好话。

是这件事后来被人压下去了，还是说，回来的并不止是他一个人？

高大深远的宫墙绵延漫长，秦元毅心中思绪万千，却没有耽搁一点脚下飞快的步伐。

他对从太极宫去太后寝宫的路十分熟悉，即使一路游神也不会认错。

回想起之前在灵堂之上，面对姚长青时阮虞的态度，秦元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但心底又难免有几分期盼。

……小虞妹妹，是你吗？

几个机灵的小内侍跟在他身后侍奉，都知道他是当今最疼爱的小王爷，见他此刻的面色沉重来回变换，也不敢惊扰了他，就跟在他身后一路疾走穿过道道宫墙。

太后所居的慈安宫在皇宫东侧，从太极宫出发，不需要走多久，很快便到了。

慈安宫门口，一个素衣盘发，面容和蔼的老嬷嬷正站在那里翘首以待，她见了秦元毅，连忙迎上来，关切叮咛。

“小王爷可算是平平安安回来了，自您走了，娘娘便日日守在佛堂为您祈福，只盼您平安无事呢……瞧，老奴又多嘴了，小王爷快进屋，娘娘可是等了您许久啦。”

秦元毅按下先前心绪不提，与她相携走进正殿，“是我不好，让母亲担心了。”

殿内明亮温暖，点燃着灯火，盼来了游子归家。

夜色渐沉。

镇北侯府，主家挨个送走前来祭拜的宾客，一辆辆马车陆陆续续地驾驶远去，整条长街渐渐安静了下来。

偶尔响起几声犬吠，肃穆的侯府里就平添了几分寂寥。

阮虞慢慢走回灵堂，在一个靠着石头柱子摆放的软垫上侧身坐下来，轻轻拢了一下衣襟，又整了整稍显凌乱的髪鬓，便将手放下去，撑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姑娘，时辰已经不早了，您回屋去歇息一会儿吧。”小蝶悄悄走进来，低声劝说道。

“我不累，你们才是忙了一天，你和小月先去休息吧。”

“这……”

小蝶有些迟疑，“让小蝶在这儿陪着您？”

阮虞没有看她，只是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小蝶知道自己劝不住，别看阮虞平日里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的，但骨子里可是倔得很，可姑娘还在这儿坐着，她们怎么能先去休息，小蝶退出去，不一会儿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姑娘，您记得喝些热水，好暖暖身子。”

阮虞让她放下东西离开，给自己倒上一杯热水，双手捧着温热的瓷杯。

杯中，白色的热气袅袅上升，她盯着出了神，热气一点点蒸润了她的眼睛。

外面的风呼啸着，幽咽之声不绝于耳，独自坐在空荡荡的灵堂里，看着满目凄白，阮虞并不觉得害怕，心神反而越发宁静，眉眼间的戾气也被蒸腾的水雾一点点化开。

这一天过得实在太快了。

她细细回想着一整天发生的事情，直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好害怕这只是她的一场梦。

梦醒来后，依旧是姚长青那张扭曲狰狞、令人作呕的面孔。

不过，即使是梦，她也不能停下，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得继续改变下去才行。

白日里发泄了一通心中的怨恨，现在渐渐冷静下来，她也能够静下心来回忆从前了。

她的仇敌有三，其一便是南下入侵齐国边疆的胡、羌联军，灭亡之日已近，不需再提。

其二是卖国小人姚汉明，可以他远在边关，军中之事她也插不上手，还是只能拜托元毅，也暂且不提。

其三就是姚长青。

他与上者同是姚家人，却得分开论处，姚汉明胆大包天，不足为惧，姚长青却是条隐忍狠厉的毒蛇，能在背地里谋划多年。

回想前世的一幕幕，从她嫁入姚家起到小蝶带回来那些消息，直到她死的那一天之前的这一段时间里，姚长青都伪装的很好，不曾透露出什么消息。

其余的零星有些异样之处，她当时没有意识到，后来也就慢慢忘记了，但是和最后那晚的记忆彼此对照，也可以印证一些事情。

如此一来，只有最后那一夜的记忆值得细细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