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齐国都城,镇北侯府内,白幡和奠字旗已经垂挂了多日,灵堂上飘扬起道道挽联,灯火长明,昼夜不息,哭声哀怨,满目凄然。
怀瑜阁内,炭火猩红,烧得正旺。
屋里,阮虞双目紧闭躺在床上,突地睁开了眼睛。
她双手捂住脖子,身体缩成一团,颤抖不止,过了半晌,才终于缓过神来。
“我,我还活着?”
阮虞惊异的瞪圆了眼睛,胡乱抹了两下眼泪坐起身,原本瘦到皮包骨头、坐稍久些都会疲惫乏力的虚弱之感竟然全部消失了。
她低下头抬起双手,握紧拳头又张开,指尖圆润,白皙细嫩的手掌力量十足。来回抚摸自己的脖子,修长的脖颈完好无伤,此处残留着被白绫勒住直到死去的窒息和痛苦,仿佛是她的错觉。
难道……
阮虞立刻翻身下床,茫然四顾,眼前的景象既陌生又熟悉。
屋里窗明净几,砖墙清瓦,一样玩器摆件都没有。
桌面和箱柜都罩着白绢,床上被衾雪素,吊着双层的白纱幔帐。
这布置不像是未出阁的小娘子的闺房。
的确是她在镇北侯府的房间。
——不过是因为守孝,一切色彩鲜亮的物品都被收到了库房里。
她跌跌撞撞的走到梳妆台前,撑着案台慢慢坐下,颤抖着掀起镜帘。
打磨光滑的铜镜便里映出了一张年轻稚嫩的面容。
她这是、她这是重生了!
她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景佑十九年的冬天。
阮虞既喜且悲,任泪水顺着苍白俏丽的脸颊滑落,喉咙里压抑着细细的呜咽声和旁人听不懂的低喃。
彼时的她尚且年幼,娉娉袅袅、豆蔻年华,最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她还未曾出嫁,还未曾落入歹人之手,还是将门阮家的千金小姐。
她的父亲和兄长也还不曾背负上污名,沦为千古罪人!
彼时的她,却更是举目无亲,失去了疼爱她的父亲和兄长,甚至还被仇敌所暗中觊觎!
镜中人和她相顾垂泪,前世种种,恍然如梦。
外面,两个婢女端着热水、拎着食盒轻手轻脚地走在廊下,路上小声地说着话。
“姑娘这些天几乎水米未进,晚上也伤心得睡不着,眼睛都熬红了,昨儿夜里更是哭昏了过去,姑娘还不到十四岁呢,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呀?”
其中一个婢女年纪小些,面上带着愁容,说着就红了眼眶。
另一个也难掩忧虑的说道:“哎,谁说不是呢,幸好府上备请了太医。”
“姑娘好容易才睡着,可是再过些时辰就又得请她起身了。”
“是呀,不然等各府大人上门祭拜,姑娘却不在灵前守着,叫人看到了怕是要说闲话的。”
“侯爷和世子去后,府里便只留下姑娘一位主子了,姑娘年幼,我们更得尽心,好了小月,快收收你的眼泪吧,别等下再把姑娘也惹哭了。”
两人说着收了话头。
小蝶一推门,屋子里的热气就扑面而来,熏的她脑子一懵。这样温暖,实在催人欲睡。
等她醒过神定睛一看,登时吓得魂都要飞了。
只见梳妆台前,身量单薄瘦小的少女正悄无声息地端坐在那里。
她的背挺得很直,面色苍白,下巴尖尖,容貌清丽秀美,一双眼眸漆黑明亮,她的眼中含泪,眼角泛红,微微垂首,乌发散落,十分惹人怜爱。
“呀!姑娘!外面可是数九寒天,地上那样凉,您怎么光着脚就下地啦?”
小蝶赶紧放下端来的热水小跑过去,轻轻握住阮虞的双手。
她不知坐了多长时间,手指摸着冰凉,小蝶忙推着她回床上去,然后拉过被子给她从头到脚捂严实了,一边回头冲身后喊到,“小月快关门,可不许把寒气放进来!”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