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霞光微微暗淡,残留一丝余晖。
慕镇归府,听说女儿跳井自尽的事情,脸色一变,匆匆赶到翠清院。
“晏兰没事吧?”慕镇看着熟睡的女儿,压低声音说道。
慕大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泪,“咱们晏兰这是存了死的念头,昨天上吊,今天跳井,若是不退了婚事,不知道这孩子还会做什么傻事?”
日头渐渐下去,西厢房越来越昏暗,慕镇沉声说道:“音儿,这么多年你还不知我?若是有法子,我怎会让晏兰跳这个火坑的。”
慕大夫人蹙眉不解,“不是说镇安候府不受那位待见吗?我们请宫中的惠妃帮忙说合,定还有回旋余地。”
慕镇摇摇头,沉着声说道:“事情不是你想象那么简单,你以为这次的赐婚是怎么来的,是白马寺的玄妙法师算出来的。沈寂天生孤煞,现在深中剧毒,凶多吉少,只有咱们晏兰的命格能相配。”
镇安候府,家中男丁几乎全部死在北疆,是保家卫国的功臣,就算圣上再不喜,也不能明面上苛刻。
慕大夫人闻言,眼泪簌簌落下,“我的儿,命怎就这么苦,这建康城有多少贵女,怎么就偏偏我家晏兰命格相配,怕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吧。”
“这……应当不会,玄妙法师不是贪图权贵之人,批命应当无差错。”慕镇坐在圈椅闷声说道。
“我的晏兰胆子那么小,要是送到那个阎罗跟前,过不了两天就折磨没了。”越想越伤心,慕大夫人伏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慕大夫人生的娇弱,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音儿…罢了,明天我进宫,求得皇上收回成命。”慕镇走到妻子旁边,看着她瘦弱的肩膀随着哭泣抽动,打定主意。
不过当今圣上阴晴不定,性情古怪,怕是不容易。
“唔……”慕晏兰听见隐隐约约听见呜呜的哭声,她睁开双眼,隔着幔帐,看着外间两人的身影。
“我就是舍不得她受罪…她胆子小,怎么受得了?我真恨不得亲身替了她去。”慕大夫人伏在慕镇的怀里,泪水一滴一滴砸在红色官服上,氤氲开来。
“你放心,我明天去面见圣上,想法子把这婚事退了。”慕镇沉稳的语气中带着温柔。
慕晏兰却是一激灵,退婚?
那可不行?
她连忙翻下床,趿拉上鞋,掀开幔帐跑出来。
“不可,阿爹不可退婚。”慕晏兰匆匆跑过来,声音因恐惧变得尖锐,惊扰了屋中两人。
爹娘皆回头看向她,慕晏兰顿了顿,硬着头皮走过去,“爹爹,不可退婚。”
慕大夫人掏出锦帕,拭了拭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晏兰,这事有你父亲做主,你好好休养便是。”
慕镇目光充满慈爱的看着慕晏兰,“兰儿,这事我去斡旋,你在家好好养伤,莫要再想不开了。”
听了他们的话,慕晏兰更急了,“阿爹,不能退婚。”退婚会惹怒皇帝,会被流放,母亲会死……
“晏兰莫怕,爹爹有办法退婚,你在家等消息便是。”慕镇的目光更柔和,他家晏兰一向娇憨可爱,懂事贴心。
看着父亲坚定的模样,慕晏兰心中又酸又涩,无论如何,决不能因为退婚把全家置于险地。
“阿爹,我是真的不想退婚。”慕晏兰深吸一口气,缓慢说道。
“晏兰……”慕大夫人轻轻拉着她的手,素手在她额头上一点,“你这孩子,是不是没睡醒,说得什么胡话。”
慕晏兰摇摇头,横下心说道:“阿娘,我真的想嫁给沈寂,女儿听闻,早些年沈寂惊才绝艳,读书七行俱下,后平定蛮族叛乱,屡立奇功,嫁给这样的男儿,女儿不委屈。”
“可,那是以前,而现在沈家……”慕大夫人顿了顿,“沈寂深中剧毒,瘫痪在床,镇安候府就剩下一家子老弱妇孺,总归不是好去处。”
岂止不是好去处,简直就是火坑。
镇安侯府不得圣心,若是沈寂死了,沈家就连一个男丁都没有了,一群寡妇还不是任人宰割。
慕晏兰又何尝不知,可是退婚的后果更承担不起的。
“万一冲喜后,沈寂好了呢。娘,你不是说凡事往好处想吗?”慕晏兰说着自己都不会相信的鬼话。
“晏兰,你当真爱慕沈寂?”慕镇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的。
慕晏兰身子僵了僵,硬着头皮说:“我爱慕沈寂多年,只因样貌才学皆不佳,便只压在心底。”谁知道沈寂是什么鬼样子。
“那你为何要寻死?”慕镇接着追问。
慕晏兰一下子被问住了,她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不想嫁给阴骛的沈寂,还因为君子如玉的裴公子。
但这些都不能说。
“爹爹,当我听说这赐婚的时候,欣喜若狂。后来我听到传闻,说是沈寂郎艳独绝,世无二人,妥妥的京城水灵灵的大白菜,现如今却被猪给拱了……”越说声音越低,隐隐约约带着抽泣,“他们说我就是那头猪……”
“是谁说的?”慕镇勃然大怒,他们闺女明明珠圆玉润,一看见就是有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