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奚稍愣,泛白的小脸立刻染上绯红,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就是......就是用夏布做个迎枕,能够坐在桃尻下的那种,里面放些磨碎成粉的黄柏、赤芍,土茯苓药草,因为一般身患残疾之人都有个苦恼,就是......”
杨碧桃眉眼一挑,“就是什么?”
许明奚攥紧着手,面上红得滴血,嘀咕道:“会长痔疮。”
杨碧桃:......
***
小雪时节,清晨时分。
今日永安许家要摆宴席宴请友人,所以秦令仪需要多些老嬷嬷来准备冬日的温泉吃食。
许明奚这才难得空闲一日不用被折磨教规矩,她便想着四处逛逛,看看寻个时间偷溜出去买药材和夏布来做这个迎枕。
不料回廊千回百转间,古宅样式如出一辙,她竟然在里面迷路了,兜兜转转都找不到个后门在哪,这里是许其琛安置她的旧庭院,许多地方破旧都落了灰,更不会有下人路过。
一时间,她心下不妙,到处寻着出路。
倏地,啪嗒一声,后脑勺传来一阵刺痛。
一颗小石子砸到她的头便咚咚掉到假山的冰面上。
许明奚一怔,转眸一看,瞧见一女子站到阁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一袭烟霞银罗花俏纱长衣,外面罩着丝绸纱衣,身披镜花绫披帛,面相小巧精致,雪团小脸惹人怜爱,水盈盈的眼睛让人心生欢喜,眉眼间还有几分与秦令仪相似。
是她要替嫁的嫡妹,许思蓁。
她从阁楼上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家碧玉的侍女。
“诶!你要去哪?”
许明奚下意识地连退几步,不小心踩到石子还上摔倒假山边上,但还是极力站稳身子,颔首道:“许姑娘,我没去哪,就出来透透气。”
“哼!”
许思蓁狐眼稍扬,上下打量着她。
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哪里长得像爹爹那般好看,怎么可能会是姐姐,肯定是那娘也是一脸山丫头的样子,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嫁出去搪塞沈家也足够了......
思及此,她双手叠在身前,“我告诉你啊!你那小娘都进我们家祠堂,那是她家祖坟冒青烟,如果你不听话,就挖坟出来鞭尸,你听到没有。”
许明奚心下一颤,颔首:“是......我知道了。”
“不过......”
许思蓁以手捻过青丝,朝她闻了闻,似是受到什么惊吓面露嫌弃,连忙走远几步。
“你这身上怎么一股苦苦的药草味,真是要命,得赶紧让嬷嬷给你弄点香薰,否则送到沈家岂不是丢死人。”
许明奚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窘迫得面颊涨红,偷偷藏起手来,还下意识地闻了下,可依旧闻不出什么味道。
许是多年浸润在药草堆里,早已经习惯了。
她这才知道,原来......原来那么不好闻。
见她这般不敢说话,引得身后的侍女都忍不住笑起来。
许明奚攥紧着衣袖,又想往后退,不料身后已是假山,触及冰冷,退无可退。
“罢了罢了!我们走,爹爹娘亲还等着我用膳呢!这家伙恐怕是大晚上给个后门她都不敢跑出去的!”
许思蓁一扬青丝,从青石小路上走到回廊,一路和贴身侍女有说有笑,说是近来有西南的世子爷到上京面圣,不知什么时候能一睹风采......
许明奚呆站在原地,直到她们的声音渐行渐远才回过神来。
后门,晚上......
***
晚上亥时,前厅正堂外一片嘈杂,热闹非凡,来往皆是推杯换盏,欢声笑语,时不时传来梨园戏曲高亢的戏腔,引得堂下满声喝彩。
奈何老嬷嬷还要让她抄《女戒》,杨碧桃就干脆佯装她书写的模样坐在案桌前,借着烛火能够看清她的人影就行,更何况府里几乎所有人都拨到前厅,无人在意她。
许明奚就披上斗篷,借着杨碧桃起初为她探路画的地图,寻到了后门出去。
奈何她却不知,身后的许思蓁正偷偷瞧着这一幕。
侍女不免担忧:“姑娘,我们快回去吧!老爷若是看到我们不在宴席上就惨了。”
许思蓁眉心一蹙,拂开她的手,嗔怒道:“别闹!那家伙鬼鬼祟祟的肯定有猫腻,更何况爹爹他们都喝起来了,还在那看戏,哪顾得上我!”
说罢,就非要上前跟着。
许明奚穿过后街,及至上京御街。
忽地,唿哨声响,似有一束火光直上云霄,于星空夜幕绽开火树银花,接踵而来,伴随着星光点点,缓缓坠下。
放眼望去,灯火星星,人声杳杳。
栩栩缕影浮光映宫阙,轻胡旋伎舞于云楼之上。
似有仙女下凡,水袖起舞,乱世烽火亦有繁华笙歌落。
引无数看官竞相折服,心驰神往。
此情此景,许明奚呆呆地愣在原地,五彩斑斓的烟花倒映在清澈的瞳水里,勾起小姑娘的惊叹赞羡。
于这暖烘烘的闹街上,面颊染上两抹绯红。
原来......这就是书里写的上京啊!
不多时,周遭繁闹四起,来往过节逛街的人争相寻处看烟火,摩肩擦踵间,人群涌上,挤得许明奚差点喘不过气来,不知该往何处去好。
她一路脚踩着脚到了石桥边上,不知哪位大汉撞了下。
一个趔趄之下,许明奚跌出人群,不料身形一晃,眼见着快要掉下河,忽然后脖颈一紧,似有人拉着她的兜帽将她拎上来。
许明奚余光一瞥,一袭月白长衫,白发垂落,老枯树皱纹布上满面,许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
“多谢爷......”
她刚想道谢,奈何一对上目光就顿时止住了话语,此人吓得往后一仰。
骨相眉眼之处,似有些眼熟。
许明奚眸光一亮,惊喜道:
“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