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惊天钟声响起,震耳欲聋,直抵听者心灵——这是村里出事的哨箭。
不多时,山间传来声声呼唤。
“明奚!明奚!”
“碧桃!”
许明奚认出这是她的声音,匆匆行至山坡的小山崖上,只见她带着火把匆匆赶来,喘.息渐起,面容多是焦虑慌乱。
“不好了,村里走水,我们那好几户的院子都烧起来了。”
“什么!”许明奚顿时眸光尽碎,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阿娘......”
今日的不对劲顿时撺掇全身。
不容她细想,许明奚将沈淮宁带到灌丛后掩藏一二,取出怀中的一吊钱放到他身边,还不忘将箩筐的干粮也放到一块。
余光瞥了眼沈淮宁,脸上的胡子竟然掉下来了。
果然......第一眼便觉着他的骨相和皮相颇为违和,竟是伪装的。
许明奚将身上的斗篷脱下,在他的鼻前擦了些鱼石脂,等安神香药效一过,这刺鼻的味道能让他快点醒来。
不过一刻,杨碧桃持着火把赶到小山坡上,一见这场面,顿时止住了脚步。
“我天!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快下山。”
许明奚背起箩筐,拉着她匆匆赶下山。
却不知,沈淮宁的瞳仁微动,眉梢轻提,缓缓睁开眼睛。
***
天宁山村,漫天火光四起,火舌直冲云霄。
于寒风中肆无忌惮地灼烧,饶是火光包围也不觉着暖,而是刺骨的寒。
来往皆是提水救火的村民,火势一连蔓延了好几个村户,包括自家的后院,奈何许明奚却不见自己娘亲踪影。
“阿娘!”
一路问了许多邻里都说没见着人,她穿过院后的杂物堆砌,声声唤着,回应他的只有村民来往叫喊声,鸡鸭犬羊的鸣叫,其中夹杂着火光迸溅的爆蕊声。
“谁!”
恍神中,她注意到不远处的甬.道正有几个身影仓促而逃。
再回神,借着依稀的火光,瞧见地上正躺着一人,微微颤抖。
熟悉的衣裳面容让她心下一颤。
“阿娘!您怎么样了。”
许明奚跑过去将她扶起,却见怀南娘子姣好的面容染上尘土,几近奄奄一息,嘶哑着说些什么。
“奚儿......”
许明奚覆上她的寸关尺,已是脉搏微弱,气血虚亏,终是油尽灯枯之象。
霎时间,眼眶一热,她终是不争气地落了泪,颤声道:“阿娘,您等着,我现在就带你出去,没事的。”
她原本想背起来,不料怀南娘子却攥紧了她的衣襟。
有些话还是要快点交待为好,就怕等会就来不及了。
“玉戒......”
许明奚反应过来,才发觉她的脖颈空空如也,视如珍宝的玉戒竟然不见了。
“玉戒!阿娘,您是要我给你找玉戒吗?”
“嗯唔!”
话落,怀南娘子压着嘶哑,攥紧了许明奚的衣袖,让她俯身下来。
“不要......”
许明奚心里咯噔打鼓,“不要什么?”
“上京!”怀南娘子缓了口气,虚弱地应着,似是在强撑着一口气说完这句话。
“不要去上京!”
许明奚一愣,话语幽幽回荡在耳畔,“为何不......”
未等她继续问,余光一瞥,只见怀南娘子抬手轻抚着许明奚的鼻梁。
嘴角微扬,眉眼如初,眸光浸着温柔缱绻,倒映着眼前人的面容。
须臾间,许明奚突然产生个奇怪的念头。
这眼神,不像是在看她......
不过一息,怀南娘子闷哼一声,眸光逐渐涣散,手上脱了力,渐渐垂了下来。
“阿娘,不要......”许明奚摇着头,“奚儿还没有吃您做的文思豆腐呢!您答应过奚儿的......”
许明奚泪流不止,抓着她的手感受掌心渐失的温度,埋在阿娘的肩颈如无助小孩般祈求,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之人慢慢睡过去。
不再醒来。
火势渐起,嘈杂不绝,凄厉的寒风拂在脸上竟疼得厉害。
许明奚怔怔地待在原地,却不知,从身后慢慢向自己靠近之人。
伴随着一声惊呼,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
许明奚蹬腿挣扎不已,回过神来已经为时已晚,迷药渗入,她渐渐失了神志,合上眼。
最后一眼,仍是躺在雪地上,安睡过去的阿娘。
***
哗啦声响。
一盆水撒下。
许明奚从昏迷中惊醒过来,刺骨的寒意顿时撺掇全身,双肩忍不住发颤。
“醒了?”
一句冷声从头顶传来,短短二字,多是威仪肃穆,令人不容置喙。
许明奚四处观望着,此处像是个古朴的四合院古宅,雕栏画栋,碧瓦朱甍,雕纹壶形灯挂在房檐微微闪烁着烛火,周遭氤氲着高门人家才能用的龙脑香,两排开外,是站立有姿的侍女小厮。
她拂去面上的水渍,目光落在正中之位。
祠堂之上,层叠的牌位庄严放置,长信灯不止。
牌位前,一位约莫四十不惑的男子端坐在太师椅上,玉冠束起,眉目阴沉,岁月的斑驳在他脸上发挥得淋漓尽致,灰白的胡子八字一挂,月光之下,精致的蜀绣花纹翻起,称得他愈加肃穆凛然。
许明奚讷讷问道:“您是......”
他凝眉一紧,沉声道:
“我是永安伯爵,许其琛,也是你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