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闰的信的确比谁的话都管用,一夜之间赵阔便恢复如常,去得校场自领了十个军棍,不足以致伤却也够他痛苦一阵。
当下受苦的不止小赵大人,不知如何走漏的风声,京中降旨一批官员品行不端,被勒令三年不得参与官职考核,一些涉事的乡绅也因此家中亲眷三年不得参与科考,一时间琼州人人自危。
周念蕴自是不在意这些,只因端午将至,徐玉朗上门愈发熟练勤快,惹得季顺每次来都得赶在半夜,扰的周念蕴也睡不好。
打着呵欠开了门,徐玉朗笑容一顿:“采郁姑娘。” 他手上拿着菖蒲和艾叶,拘谨的行礼,“周姑娘起了吗?”
采郁是一肚子火,昨儿待到天擦黑才回去,这太阳才冒头他又来了。她不说话,徐玉朗也不敢开口,惴惴的感觉采郁要发脾气。
“今儿不去衙门啊?”采郁原意是要他快走,徐玉朗如今与公主关系近,她再不乐意面子还是要给,只好旁敲侧击。
没曾想这人一概听不出,还很高兴的:“今天是端午,府衙全都休沐,不用过去。”
不去那儿便来这儿,采郁这话只能憋在肚子里。
几次一来就知道采郁是嘴硬心软,徐玉朗拿准她这一点,将手里的东西展示出来:“菖蒲做剑插在门上。”他说着也不问人家要不要,自顾自摆上去,又拿着青碧碧的艾叶,“这个得悬在梁上,你们挂了没?”
端午传统采郁自是知道,只是今年没在宫中也没在公主府,只有季顺昨儿送来了雄黄酒,其余的还真都没有。
采郁不答,徐玉朗撇身往屋中梁上一看,空空如也,顿时有了话头:“这是传统,辟邪用的。”
避你这个一大早来搅人清梦的邪才好。
采郁心里嘀咕仍没忘记分寸,一会儿之后转身让开请他进来:“她还没醒,你轻声着些。”
“哦,好。”声音立刻就小了,徐玉朗悄摸着像个做贼的,走路下意识顿着步子。
采郁走在前头,到了屋中搬出板凳用手指了指房梁叫他随便倒腾,自己回后院去了。
日上三竿,周念蕴被热醒。伸手便触到床边冰镇的绿豆汤,屋外是说话声,只听声便知是徐玉朗。
“栽在这里行不行?”她出去一瞧,屋外是采郁在指使徐玉朗做事。西面空地仍是大片的空着,许大娘极力建议划成田种上菜,几经思考周念蕴决定只留一块种地,其余的种上花草。
周念蕴自梳洗一番,只听外面徐玉朗问的话采郁一概不答,出门便见徐玉朗栽树,采郁默默浇水,徐玉朗有话不敢说,采郁全黑着一张脸。她不免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了这是?”
采郁一惊忙放下水瓢:“你醒啦?”她想起来此时俩人都是丫鬟身份,刚直起身想过来却定在原地,甩手一挥,“这不是徐大人一早就过来帮着栽花呢嘛!”听她强调“一早”,周念蕴明了,采郁是被徐玉朗烦透了。
没有不帮着干活的的道理,周念蕴挽起袖子刚要过去,徐玉朗忙摆手:“好了都好了。”
采郁“嚯”地拎起水桶,边走边气鼓鼓的嘟囔:“可不嘛,鸡才打鸣儿就来了!再忙不好不全白干了?”
一直没得到好脸色,徐玉朗也不生气。从井边打上凉水,把胳膊泡进去洗干净,周念蕴在树架下倒好凉茶。
等徐玉朗走过来她一扬眉:“采郁这是怎么了?”
“许是我早上扰了她的清梦,还在生气。”徐玉朗说,他穿的是浅蓝色常服很儒雅,只是衣服上沾着泥土草叶,又有些狼狈。
他欲言又止,半晌开始旁敲侧击:“我原以为采郁姑娘性子急会容不得人,没曾想她还是蛮和善的。”
周念蕴不禁惊讶,他与采郁无甚接触,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见周念蕴疑惑,徐玉朗不打谜语了:“你们同为云小姐的婢女,她似乎总比你活儿多。”
是装的不像。周念蕴低下头心里默默地说,她从不用烦恼这些,目之所及根本没活儿,自然显得不勤快。
怎么着,这是嫌她惫懒了?
“采郁不在意这些,你回了云家难保别人也能看的下去。”徐玉朗苦口婆心又怕她生气,只好字字推敲,“在别馆我就见你独来独往,是不是受人排挤?”
想的倒是多。周念蕴失笑,心里却熨帖,他当真是细心,还能为一个婢女设身处地的想。
她灵光一闪,忽而指向另一边的花草,天气热浇了水也没显出生机:“所以你这是……替我栽的?”
徐玉朗腼腆一笑,竟像害臊似的转过头:“天热,你们两个姑娘家也忙不过来,我不过是顺手。”
“我这样躲懒,你看不惯?”周念蕴突然发难,看着他要一个说法。
“也、也不算是躲懒。若是你们都没有芥蒂我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我是怕你回去之后这样,日子不好过。”徐玉朗磕磕绊绊的解释,忽然红了脸声细如蚊吟,“我是定不会叫你做这做那的……”
“什么?”周念蕴听不清。徐玉朗大梦初醒一样的,惊觉自己又说了糊涂话,周姑娘不喜欢他这样胡言乱语说要对她负责。
恰巧别在腰间的红绿丝绦印入他眼帘,徐玉朗这才想起来,献宝似的拿出来:“这个送给你。”
周念蕴认得,这是民间到了端午要戴在手上的,这边才接过来,徐玉朗又递了香囊过来,亦是端午传统。
采郁梳洗过一番过来,很不客气的问:“我怎么没有?”
徐玉朗犯了难,他只想着周念蕴,所以东西只有一份。手足无措的站着,周念蕴笑着看戏谁也不帮,采郁替她系上彩绳不依不饶的又回身盯他:“菖蒲是给门的,艾叶是给房梁的,花草给了院子,丝绦和香囊竟也没我的?”
“你要是想要,一会儿去集市上买一个就是了。”徐玉朗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今天热闹的很,集市上什么都有。
采郁今日火气颇大,非要徐玉朗掏银子才行,他看了看周念蕴只是笑着由采郁说,并没有不高兴,这才答应下来。
他本来就是想请周念蕴一同逛集市去的,回去换掉沾了污泥的衣服,出了门周念蕴和采郁已在巷口等他。
拐出巷口就是另一番天地,人来人往是往常的几倍有余。许大娘的小铺子生意颇好,过节回家省亲的女儿女婿也在这里帮忙,忙乱之下甚至没注意到他们。
街边三五步便是卖香囊和丝线的,采郁挑花了眼,直到徐玉朗提醒再晚看赛龙舟便挤不上好位置她才怅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