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蕴回想起赵阔的话:“你且去白玉楼探探情况。”
这声如一道惊雷炸在季顺耳边,吓得他思绪全乱,说话都磕绊:“小、小的如何能去?”
他在外认得不少人,时不时便有人力荐他定要去白玉楼见识一番。说里面都是家里吃了罪的官宦女子,即使大多是清倌,此时季顺耳边突然回响起那句——可谁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不是?
可他是个太监,就是那些个狐朋狗友说尽好话,清酒灌下几两他也没松口,着实是心虚的很。
周念蕴话没说完被他丰富的神情吸引,饶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把季顺臊的头都低下去,却听她带着笑意:“不是去看姑娘。”季顺呆愣的“啊”一声,“叫你去盯着万绅。”
竟会错了意!他反应过来面上直发烫。
“赵闰说他与掌教相熟,你看看其中可有下手的机会。”周念蕴继续吩咐着,见季顺闷着头抬也不敢抬,没多怪罪,“在外面万事小心。”
季顺宽着声应了,他的身份特殊,的确事事要小心为上。
“万事敞开了做。”周念蕴想到赵闰说的她唯一句觉得顺心的,此时说给季顺来,“有我顶着呢。”
像受了一道点化的符咒,季顺霎时间通体是力量,他千恩万谢的退出来,再不觉得那白玉楼是个吃人的地方了。
回府的路上,季顺盘算着正巧是散衙的时辰,他脚底抹油一拐弯,直往衙门去了。他尚未见过万绅,总得认认脸,好过两眼一摸瞎白白浪费时间。
走着就遇到天天去别馆抄经的徐玉朗,被一同僚拉着往外走。正要错开时,他听徐玉朗喊道:“万绅兄,我们不等陈悯兄吗?”
季顺眼睛一亮,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不紧不慢地跟上去,听得万绅话里满是不在意:“不必等他,双阳书斋他认得的!”
徐玉朗还要说什么,被万绅不耐烦的打断。两人在路边停了停,徐玉朗整了整衣冠,两人并肩往前走。
季顺远远的跟着,街上有些嘈杂,俩人在说什么他难以听清,快几步上去,听万绅问徐玉朗的是什么朝廷赏银。
“……你还要钱做什么,之前云小姐给的赏也不在少数,换个房子也是绰绰有余。”
徐玉朗摇头:“不是为我自己。”
“那是为什么?”万绅不解。徐玉朗不知如何回复,脸上却不由浮现一种缱绻,温柔的让人吃惊。
万绅了然,错身拱一拱他很自然的打趣:“原来是外面有人了!”
“你别乱说!”徐玉朗觉得这话冒犯,周姑娘可什么话还没说,到目前全是他自己的主意。
“怎么还害臊了?”万绅爽朗的大笑。
正说着他们便到了书斋门口,万绅见到掌柜拱手过去:“掌柜的,向你引荐一人。”他把徐玉朗拉到前面,没开口掌柜就惊叫起来:“徐大人!久仰久仰!”
季顺明白地瞧见万绅神色一暗,过路人似的站在他们二人旁边。徐玉朗不知如何应对老板,向万绅求助,他面色即刻如常说道:“你的书斋抄书价格公道,徐大人正好有需,我便引荐来了。”
这话说的漂亮。季顺默默赞叹,既夸了掌柜的,又没直说徐玉朗的苦处,还提了自己的功劳,三个人心里都舒服。
掌柜的连连道谢,邀请他们去里屋说话。
季顺在对面馄饨铺要了碗馄饨,吃完又等了等终于见他们出来了。
复又跟上去,听到万绅无不羡慕:“玉朗真是难得的人才,听那掌柜的对你赞不绝口,我也跟着见光。”
徐玉朗谦虚了几句,霎时顿住脚步,惊叹道:“唉?陈悯兄呢?莫不是没找着我们,倒将他忘了。”
“他你还不知道。”万绅见怪不怪,“他夫人一声令下,比曾大人的话还管用。书斋就那么大他去了还能找不着,铁定是自个儿回家去了。”
徐玉朗还在犹豫,只听万绅好笑的说:“你们啊,一个为了相好的抄书挣银子,一个为了夫人鞍前马后,啧啧啧!”
正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徐玉朗见他走的方向不对:“你去哪儿?你家往那儿走。”
“只准你们天天温柔乡里泡?”万绅反问一句,头也不回的挥手。
季顺看不见他脸上神色,两方权衡之下他跟上了万绅。七拐八绕的跟着走,万绅熟门熟路到了一繁华的巷子,彩灯高挂亮如白昼,他被姑娘亲热的迎进去。
季顺抬头一看,牌匾是一看就能眼前呈现风情的三个字——白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