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抚使求见。”采郁进来贴着周念蕴的耳朵低语。
周念蕴正坐在冰块旁纳凉,只穿一件单薄的绣花绸缎罗裙也汗水淋淋,一把拿过婢女手中的团扇,嫌她实在扇的没劲。
挥退下人赵阔便到了,隔着纱帐朝她行礼。隐隐约约的周念蕴觉得他黑了不少,想起赵闰走后有不少事是留给他做的:“近日分外辛苦啊赵大人,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公主说笑。”知道她是打趣,赵阔忙笑着回应。他是继承武将家业的那个,自小在军营磨炼想什么说什么,不像他哥一句话七八个心眼子:“事情办的……我自己不好说,我要是觉得满意了,公主觉得不行,这很难评判的。”
说的是大实话,但讲的这样直白让周念蕴觉得他傻气,再开口不由带了丝笑意:“说与我听听。”
“主要就是白玉楼的事。”赵阔说。
周念蕴还有印象,那日拦车的女子便是白玉楼的,只是:“不是说白玉楼的时官府不好插手?”徐玉朗总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乱说,那自然便是事实,“怎么你们兵部就管得?”
赵阔连连摇头:“我可没插手,但总得有人跟着看管不是?”说着语气一沉,很深沉的,“不然再被人联合诬陷一次,都没处说理去。”
屋里静默了片刻,转而纱帐里传来周念蕴无可奈何的嗤笑:“赵闰都教了你些什么?”
赵阔夸张的眉目一瞪,好在两人谁也看不清谁,不然又要引得周念蕴觉得他傻。他自顾自挤眉弄眼,果真一下就被听出来了!
听出来便听出来,他哥早有预料,赵阔回想着他哥交代的话,大差不差的说:“那女子是白玉楼的舞姬,是被我哥请去应酬过,但他们二人间并无交集。”
赵阔静静地等着,他哥回京前一直没见上公主,这是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说的。又想到什么,赵阔脸一苦,不但如此,回去后还得写信告诉他公主的回答,想到自己提笔就忘事的脑子,他恨不得当场再长几个耳朵。
“府衙是万绅与你一起?”周念蕴终于出声,却说的是别的事。
赵阔应是。曾大人才开始处理些琐事,一些时常需要奔波走动的活还是底下人在做。
她又问:“他为人如何?”
“嗯……蛮热情的一小吏。”赵阔绞尽脑汁想不出更好的词,万绅做事忙前跑后事事都要征求他的意思,不抱怨不嫌累,好是好但他觉得热情过了头,“他与柳掌教相熟,省了不少麻烦。”他不放私心,万绅做的好的地方也如实说。
做个小官的有几个红颜知己并不稀奇,周念蕴没多想,她的想法全在赵阔说的“热情”上,如果她没猜错,那该叫谄媚讨好才对。不指望赵阔能为她提供更多消息,周念蕴知道了大概,预备着让季顺想个法子打探一番。
想着便入神,赵阔半晌听不到动静,轻轻出声喊她。他隐约知道大哥对公主的心思,笨拙地想为他说些什么:“我哥十分挂念公主,他说京城诸事都有他顶着,公主只管自由行事便是。”
“京中的事他也说给你听?”周念蕴实在没想到,她以为赵闰千方百计给他弟谋取琼州宣抚使的职位是为了让他远离京中纷争,但赵阔好像知道不少。
赵阔没想太多,他哥总跟他说公主值得全信,他丝毫不做隐瞒:“是。京城弯弯绕绕的我看不懂,我哥时常会同我讲一些。”
“你若不想就不必参与其中。”周念蕴由己及人,不知是对赵阔说还是对她自己,“他的话当个故事听罢。”
总以为赵阔简单好说话,这次却让周念蕴大为惊讶:“同是赵家人,我躲不过的。”这话一听就是赵闰会挂在嘴边的,周念蕴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反驳时赵阔又说了,“他是我亲哥,总不会害我。”
理智回笼,周念蕴渐渐清醒。她复又摇起团扇,另一手摆弄盆里冰融化的清水,借此赶走夏日的灼热也消散自己的烦闷。他们是一家人,亲兄弟,她不适合再插嘴。
从别馆出来回到兵部,又与万绅碰头去了白玉楼,直到见到娇滴滴的柳掌教他才惊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公主貌似压根没说对白玉楼舞姬的看法,这、他要如何给他哥回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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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季顺便来了。周念蕴让他也跟着挑合适的屋子,这些天他都是待在外面的。丫鬟给添了水,季顺眼神跟着她们出去,没人了才问道:“这几个瞧着都眼生。”
“嗯。”周念蕴点头,“之前的一批都放出去了,待太久知道的太多,于我无利。”
季顺像是不经意的提起:“我听闻有几个已经搬到别处的亲戚家去了,要么就是已经远嫁。”
这才几天的功夫?听出不对劲,周念蕴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确定了不是公主的意思,季顺终于敢敞开说了:“听闻是赵闰大人的意思。她们都见过公主,防止她们以后说些不该说的。”周念蕴盯着他,脸色很不好,季顺却不敢停下来,“就连钱师傅也将铺子都交给儿子儿媳,自个儿回老家含饴弄孙了。”
愤怒转为气闷又转为无力,周念蕴往后一靠,显得有些颓唐。这便是她从小到大看惯的场面,为达目的清扫一切障碍,行事实在太没有人情味。
“各家多送些银子去。”周念蕴吩咐。
言归正传,周念蕴谈起万绅:“按赵阔的说法听着是想要趋炎附势的人,你想个法子接近他,看他到底意图为何。”
季顺应下,暗自设想接近万绅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