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得好啊。
我激动地一拍巴掌,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这会还在宴席上,便立刻在翡翠不赞同的目光下讪笑着收了声。
不过既然秦遮上场了,我倒可以暂时坐下看会儿戏了。
于是我打发珍珠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比如我肚子疼什么的——打算去把谢望切喊过来远离是非之地。结果计划刚刚开始执行,我重新坐下来,一把炒得喷香的葵花子还没来得及抓起来,肩膀上却先是被人搭上了一只爪子:“你一个人偷偷在躲这干什么坏事呢?”
抬头一看,果然发现是刚得了闲的卫蕊同燕微找过来了。
卫大姑娘说话时没刻意压低声音。眼见着旁边几个离得不算远的姑娘都扭头瞧过来了,借着燕微帮忙打掩护,我只好紧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嘘嘘嘘!”
她大为不解,一双杏眼滴溜溜地转着,直到我指了指屏风那边的方向才算安分些。
我们仨这会儿正藏在紫藤萝花架子下头,珍珠弯下身子来给她们俩说明情况,我就负责继续蹲守潜伏。结果好不容易分说明白,我刚放松了对卫大姑娘那张什么都敢说的樱桃小口的钳制,这家伙却是毫不客气地用手肘撞了撞我的腰,又挤眉弄眼地叹气道:
“原来是这事,没劲,我还以为你是又发现了哪家的俊俏小郎君呢。”
其实非要说生得漂亮的少年郎……屏风那边也不是没有的。
我偷偷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男宾那侧最近桌边站着的少年,他那双总是潋滟如三月春风的桃花眼在凝视着对面的绿袍子纨绔时却是难得结上了一层薄冰,带着冰凉的寒。
“……”
我抿抿嘴,摇摇头,暂时不去想那些。只是方才冷不防被卫大姑娘那么一撞,身子也一下没稳住,只差一点就要跑出屏风和垂着藤蔓的花架范围。
于是就捏捏自己的耳垂,一边稳定心神,撩起眼皮重新望向屏风一边往回走,不经意却发现那一头原本侧对女眷席位的秦遮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身子。
隔着屏风上用翡翠珊瑚装点的重叠团花千丝纱,他仰头将手中的桃花酿一饮而尽,然后冰潭就又突然化作池水荡漾。明明从那边就看不见我们这边的动向,偏偏他就是能心有灵犀似的撂下酒杯指指地面,甚至还神色狡黠地朝我弯起嘴唇眨了眨眼。
“姐姐,你手帕掉啦。”
我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根本就一直晓得我们几个在这侧偷听。身边跪坐在吴王靠上的卫蕊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料,霎时间跟犯了羊癫疯似的,就歇斯底里地箍住燕微的身子一顿上下左右猛摇,同时还在发出一些令我用正常人的逻辑难以理解的声音:
“燕微!燕微你看!他们还偷偷讲小话!我就说酉酉一个人跑到这里肯定是来私会情郎的!”
“是是是,行行行,我赞成,明天就让秦遮去找江国公提亲……”燕微叹了口气,心很累地试图把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某只八爪鱼扯下来:“你先松开我,去和别人分享喜悦好不好?”
“……”我捡起手帕,很是无力地看了一眼思绪显然和我不在一个世界的卫大姑娘一眼。
但刚得到了满意回答的卫蕊却显然一无所觉,甚至连头也没转,只是自然地又往另一边、她以为应该站着我家珍珠的位置伸爪子抱过去:“珍珠啊,你快点和我说说,你家小姐是什么时候和秦遮这混球开始眉目传情的?我天天都能见到这两个人也没发现他们怎么就好上了啊?”
好好走路就莫名其妙被卫大姑娘缠住了的“珍珠”:“……”
刚好回头发现了“珍珠”究竟是谁的我:“……”
卫蕊却还在自言自语:“其实吧,我一直都觉得秦遮对酉酉有点意思,毕竟好几年前他就爱到处嚷嚷提亲的事。但是呢他又见天和酉酉对着干,于是我又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没那么大意思……”
快要僵成块木头的“珍珠”:“……”
结果卫蕊晃了会儿“珍珠”的胳膊,大约是觉得这个姿势坐着有点累,于是两只爪子就又跟八爪鱼腕足似的开始往“珍珠”的身上黏,时不时还不安分地伸指头怼怼对方的腰:“诶,珍珠,你这是养出小肚子来了么……不过你今天怎么了啊都不说话?”
我努力憋笑,假装没看见我哥阴沉的脸色。
但总算如卫蕊所愿,这次忍无可忍的“珍珠”终于张嘴了:“卫姑娘,请你松手。”
乍一听见个男人声音的卫蕊愣愣地抬起头来。
我非常确定自己看见了刚被珍珠喊过来、又意外被某人抱了个正着的——我那英明神武的兄长——谢望切额头上的青筋,甚至这会儿那几根青筋还在一跳一跳宛如夏日里活泼好动的蟋蟀。
他垂眼打量了下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起初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纠结了一会儿,最后那张玉一样的漂亮面孔上还是露出个崩溃的神色,辩解道:“那不是小肚子。”
“那是什么?”还处在状况外的卫大姑娘下意识问道。
“……”谢望切一张雪白的脸这会儿都涨红了,感觉再装上几根鱼线就能挂到卫府门口充当喜字灯笼。
然而这时候脑袋里少一条筋的卫蕊总算是回过神,意识到此珍珠非彼珍珠的事情。原本我本以为她多少会因为不小心抱了外男的腰还有点羞涩,结果这家伙却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愣了几秒之后双手就不由自主地在面前重新拢成一个虚空环抱的姿势,像是在衡量腰围又像是在努力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