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的时候果然安宁殿下已经在了,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一大群的丫头婆子。
走在前头那女孩穿了一件珊瑚色的金缂丝满地穿花百褶裙,脖子上挂着嵌了拇指大粉珍珠的如意锁,怀里还抱着只皮毛雪白的小猫。这会正边走边低头给那很有些眼熟的小家伙梳毛,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地问道:“这猫是谁养的?”
显见是很喜欢了。
于是她身后立刻便有个四十岁上下、满脸堆笑的中年嬷嬷跟上来:“殿下,听说是江国公府上小姐养的。您若是想要,奴婢这便去找他们小姐替您讨来便是。”
哟,你以为你讨我就会给啊。
就是皇上他老人家打算往我家里塞儿子,我爹还要问问我同不同意呢。如今你们这如意算盘是不是拨得太美了些?
我扯扯嘴角,也不打算上去迎,干脆就站在原地揣着手等。谢望切倒是安慰似的按了按我肩膀,我便笑眯眯朝他露出一口大白牙,问:“今天都听我的,保证过几日还你一个明辨是非进退得体的公主殿下,成不成?”
“成。”他笑得有点无奈。我猜谢望切的实际想法应该是不成也没办法,现在人都带来了,也不能立刻一个遁地术就让安宁消失,哪怕算不相信我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于是他顿了顿又同我说:“量力而为。”
我笑得更灿烂了,暗自摩拳擦掌说今天就给你表演一个大变活马。
一个很明显的道理是排场和效率不可兼得。这就好像急行军的时候向来轻车简从,而宫里向来讲究场面盛大,皇后娘娘身边动不动就几十上百人浩浩荡荡、花团锦簇款款而来的时候大家都习惯于提前垫垫肚子一样。如今安宁殿下带着这一大群人,从形态上看宛如蝗虫大军过境,但速度上却是远远不及人家扑腾着小翅膀闹灾荒。
我打了个呵欠,又眯着眼远远望过去。这次倒是瞧见我家翡翠正跟在那边不仔细看、就跟坨乌云没两样的人堆最后面,显见是已经被宫里来的蝗虫大军挤出去了,却还在用力踮脚同我招手。
她朝我指了指自己身边跟着的另一个管事妈妈,我定睛瞧了瞧,恍然大悟,不免“啊”了一声。
我说那猫怎么瞧着那么眼熟呢。
*
七八年前,皎皎因为秦遮错误的训练方式,彻底从宠物犬走上了猎犬的不归路,从此成为江国公他老人家打猎时强有力的左膀右臂。
然而那年他开心了乐呵了,我却很是痛心疾首,每天听见外院里箭飞狗叫就忍不住暗自垂泪。
因此,继母便出手把我正为自己莫名其妙就占了便宜而喜悦的倒霉爹揍了一顿,并勒令他尽早解决问题。
我的聪明老爹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确实也有他的责任。为了永除后患,他老人家干脆给我买了只猫回来,并美其名曰——
秦家小子总不能再给你训练出一只会打猎的波斯猫来。
当时我呵呵一笑,心说可千万别哪天我一推开屋门,看见只猫叼着刚抓来的耗子在向我邀功就行。
一来二去也就没了养小动物的心思,但那只波斯猫又不能放着不管。我懒得操心,干脆就交代给了我院子里负责管事的苏妈妈照顾,自己倒是偶尔想起来了才过去投喂顺便撸两把小猫柔软的皮毛。
然后苏妈妈这一照顾就是七八年,当时还只有巴掌大、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奶猫现在都成了老人家。
这一回忆往昔,安宁殿下倒是终于带着她的步行版蝗虫大军过来了。个把月不见的小丫头依旧没长高多少,不过神色却也依旧是骄傲得像是只小孔雀。
她瞧我一眼,语气淡淡问:“你当真成了我皇兄的妹妹?”
低头说话好累,我干脆半蹲下来和她视线平齐,笑嘻嘻反问道:“对呀,那你就是我哥原本的妹妹啦?”
安宁撅起嘴来。我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感觉如果在上头拴根绳子,挂二两香油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过大约是慧贵妃已经在来之前给她做了思想建设,这会她倒是没再发飙,只是选择性无视了我,翻了个白眼就转头去看刚刚朝她献媚的那个中年嬷嬷:“给我收拾的房间呢?我要回去照顾小猫了。”
我笑了一下,看向那个嬷嬷,正打算听听她要怎么反客为主。结果谢望切却微微皱眉:“雯雯,姐姐和你说话呢。”